巨大的失落感,就像爆炸后的石头般猛烈地袭心头。
二娃颓然地在门廊前坐下,久久凝视着那遥不可及的月亮,抿着嘴,握着拳,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娃儿,回来睡吧,明天还要开工哩。是师傅的声音。
二娃应了声,随手抹了抹眼角,等走进屋里,便装做是出去撒尿的样子,一扭身就钻进被窝,紧接着,就捂着头睡下了。
可是这一头,心细如发的师傅又何尝不明白二娃的心思呢?
这娃儿是盼着多下几天雨,好回去等干娘来接他哩。
可是,这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事儿吗?既然收了东家的钱,赶在收工的日子前把活儿做完了,做齐了,这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雷打不动的规矩,岂能是说干就干说走就走的事儿,这活儿不但要按时做完,还要做好做精,这才对得起手艺人的良心哩,而像二娃现在这样,整天魂不守舍的,能把活儿做细致、做好了吗?
虽然说,这娃儿命苦,想他娘也是应该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想想自己的身子骨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多为他攒几个钱……
再者说了,这前天才解放,二娃的娘也未必那么快就能来接他吧?万一,万一在跟徐家斗的时候,她家又出了什么状况呢?
这可说不好。
倘若真是这样,与其让二娃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的,还不如现在就磨磨他的性子,浇了他的念头,好让二娃慢慢习惯这没有娘,没有期待的日子……
毕竟没有了期待,也就没有了失望。
而没有失望,这娃儿将来也就不会痛苦了。
实在不济,从明天开始就加快了做吧,早点做完早点回去,这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一想到这,师傅本来有些自责的心又略微宽松了些,他掖了掖自己的被角,看了一眼二娃的后背,转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果然天放大晴。
如洗的天空碧蓝高远,几片薄薄的云彩如撕裂的棉絮般,若有若无地飘在空中,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二娃和师傅沉默地凿着木头,偶尔听身边的工人们讲讲笑话,再聊聊家常,很快就打发了一个又一个日子。
直到十天后的一个中午,二娃终于踏了回陇西城的路。
只是这一路,二娃并不情愿,因为他知道,该到跟师傅告别的时候了。
这一路,他是哭着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