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半生都站在燕京之巅的老人,几十年来的第一次落泪。
三炷香,一碗茶。
宋老爷子站在遗像前,插上香,洒下茶,又点燃了三张黄纸,“听说那边有点冷,记得给自己加一身衣服,有你在那边打头阵,等过个几年我去找你了,就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你那倔脾气也要收一收,把棋盘摆好了,等着我去找你大杀三百合,我们这一辈子都活的太累了,别人看的是风光,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算了,不说这些丧气的话了,走了。”
宋老爷子转身离去,宋歆艺等候在朱家的大门外,不解地问:“爷爷,你为什么在笑?”
宋老爷子笑着说:“马久伍那老家伙一定哭了吧。”
宋歆艺道:“没看见眼泪。”
宋老爷子笑着说:“人生圆满,去而无憾,我与你褚爷爷这一辈子良交于心,表面上斗嘴针对,内心没有任何遗憾,倘若我将来离世的时候,能像他一样安详就知足啦,毛久伍那老家伙哭,是因为他心里头难过,和你褚爷爷一辈子做对头,表面上占据了上风几十年,可往后的几十年应该还是要败的。”
宋老爷子上了车,宋歆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儿也跟了上去。
程彭老爷子也是三炷香,一碗酒,三张黄纸,多了一只鸡腿。
“褚老哥,我九岁那年闯了祸,打碎了老爷子的瓷罐子,害怕被老爷子打断腿,就一个人逃在外面,那时候的天真冷啊,棉衣再厚也能被冻透了,我饿的两眼冒星星,却还是不敢回家,是你拿了一个鸡腿找到我,那鸡腿的味道我一辈子都不能忘,也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鸡腿了,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要是我家老爷子真要打断了我的腿,就让我改了姓朱,你回去跟你家老爷子商量,把我收了当干儿子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眨眼就是一辈子,我却和你做了大半辈子的对,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争争闹闹到底为了什么,是锅里的一碗米,还是屋顶上的一片瓦,还是那谁家没过门的大姑娘,哈哈哈”
“一路走好,恕不远送,这辈子没能和老哥做亲兄弟,下辈子你就是我的大哥,我用十分尊敬对你!”
程彭老爷子也走了,还不等走到灵堂的大门口,他的肩膀就剧烈抖动,忍不住地哭出了声,等他把这哭声忍住之后,却是背对着众人说:“你们哭的小点声,不要饶了朱大哥的清净。”
大厅里的所有人再也压抑不住,一起大哭了出声。
澄澄瘪着嘴,依偎在楚静瑶地怀里,“妈妈不哭,澄澄也不哭妈妈,你打我吧,我真的忍不住不哭,我我想太爷爷了,我想坐在他的腿上荡秋千,小楚楚还没长大,她还没在太爷爷的腿上荡过秋千呢”
林昆跪在了爷爷的遗像前,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青砖上,“爷爷,孙儿不孝,让大家的哭声扰了你的清净。”
砰!
林昆的脑袋再次重重地磕下,青砖上见了红,声音更是决然,“爷爷,你的遗言孙子一定谨记,谨记,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