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斯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阴冷,卢瑟看向他时,他立马产生感应,抬起双眼,寂然与卢瑟目光碰撞。
卢瑟微微一笑,随即目光移向斯塔德。斯塔德双目中流露出诚挚的嘉许之色,全然不见半点意外、失落或遗憾。
卢瑟与斯塔德稍稍对视,随后稍稍点头,领受了来自头领的嘉许,谦卑而不失风度,在这过程中,他脸上的浅笑与斯塔德相互辉映,亦如同对方一般,渐渐清澈起来。
布莱德正在把玩着刚刚从敌人尸体上缴获的一柄长剑,卢瑟轻步踱过,带着众匪间惯常的那种戏谑玩闹的神气,一把夺过那把带血的长剑,挽了个剑花,来到扭曲翻滚的皮诺身前,一剑劈下。
“杀死三级战士一名,获得经验值九十点。”
劫掠者系统机械平静的声音响起,卢瑟嗞了呲牙,有些意外。
他随手一扔,手中长剑飞起,歪歪斜斜地栽在地上。
“好险好险,”卢瑟一边拍打着胸脯,一边带着些后怕,夸张地大叫起来。
“老大,”他冲着斯塔德大喊,神色间似乎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埋怨,“我先声明一下,下次你再玩这种游戏,一定得先把我排除掉!”
“这种掉脑袋的游戏,我可玩不起!”
众人哈哈大笑,斯塔德摸了摸脑袋,亦是面不改色,朗声大笑,“卢瑟兄弟,你倒是会逗笑。”
“什么掉脑袋的游戏,这种脓包,”他扫了一眼皮诺的尸体,“你抬手一箭就给解决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大哥倒是希望这家伙顶事儿一点,也好让大家见识一下卢瑟兄弟的真本事嘛,可惜啊,”斯塔德冲着尸体吐了口唾沫,“草包一个。”
卢瑟皱眉,一脸后怕之色,连连力争,“不不不,老大,我是认真的。刚刚只是侥幸,谁能想到这家伙少了根筋,竟然敢对着弩箭直冲;要不然,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多半是我了。”
他知道自己方才虽然一箭杀了皮诺,但在那之前,应战之际仓皇惊乱的模样已经完完整整地被众人瞧见,所以说,即便眼下借着杀死皮诺的机会巧言掩饰,多半也于事无补,反倒愈发给人心虚胆怯,外强中干的印象。
所以说,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方才的害怕,此举纵然会招致众人耻笑,但卢瑟推断,斯塔德说不定反倒会平添疑惑——因为自己认怂得太过直接,太过干脆,太过“刻意”!
心机深沉的斯塔德,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
“好了好了,”斯塔德捋了捋虎掌,正色笑道,“这事儿确实大哥有失妥当,不过卢瑟你也不要太谦虚。民兵队长那草包其实还有两下子,怎奈何你不按常理出牌,一来就掏弩。”
斯塔德让皮诺选一人决斗,虽然没有明说,但默认双方应该使用刀剑等近战兵器——弓弩,尤其是弩,这种不需要专业训练,不需要过人臂力,一个白丁都能上手实战并造成巨大伤害的远程兵器,一般来说在决斗中都是禁止使用的。
决斗,比拼的是决斗双方刀剑拳脚的真本事,用弩伤人,倚仗外物,一直被认为是懦弱、阴险的小人行为。
也就是这些人本就是横行不法,藐视规则的土匪,故此虽有不屑,却并没有过多纠结。这要是市井中的正规决斗,恐怕围观者们现在就要冲上来打破卢瑟的狗头。
“反正现在人都死光了,事情也结束了。”斯塔德起身,打量了一下满地血污,非常满意,“咱们就当做了个晨练,热热身。”
“现在热身结束,赶紧找个地方好好吃顿早饭。”
“早饭?”卢瑟微微一愣。
“好像……没什么不对,”他看了一眼天色,“……正好是饭点。”
看着斯塔德和众匪业已悠哉悠哉地转身走开,卢瑟一瞬间心悦诚服。
这些人才真正是趟过刀尖血海的硬汉,刚刚把人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立马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准备早饭。
方才,看着皮诺被射穿脖子后,惨绝人寰的狰狞死状,卢瑟以为自己已经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血腥残酷,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刚刚掀开了帘幕的一角而已。
所谓的认识,不过是初步认识罢了;而且,仅仅认识是不够的——要想坚强、正常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不仅需要认识,还需要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