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被人救了回来,在黎明时睁开了眼。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天亮,直到青白的光从床头窗口照射进来。
堂屋里有了走动的脚步声,他攀附在窗口,朝外面望去。
穿好衣服的女人已经将小茹放进了背篓里,然后挎上竹编小篮出了门。
常平又静静地等待了一个时辰,看着太阳的光热越发显现,起了床。
女人会先花一个时辰去近山采些草药,随后去河边漂洗别人放在那儿的脏衣服。
那是她的说法。
常平推开家门,径直往北走。
那河由北向南流淌,他走出村子,爬过一座山,到了河流的上游。
再往下,在山石中奔腾的河水就会经过石溪村村边。
他会在那儿看到女人和其他几个女人忙碌的身影。
像是他的腰间绑了一条绳索,远远地牵在另一头。他现在就是抓着腰间绳索,顺着往前寻找绳索的另一头。
常平在河道边走着,从山中如山涧一样的窄细湍急到河床拓宽后的略显和缓,这河流逐渐到了石溪村边。
常平站在村子的最北边,往南看去,邻着村子的河边空荡荡的,没有人的身影。
常平的眼中有些慌乱。
他并非没有预料,真相的另一面,谎言便会是眼前的场景。
女人说了谎。她欺骗了常平。
常平勉强沉住气,继续顺着河流向南走,直到将村子落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一株大槐树。
这一路他没有看到她。
她的确对他说了谎。
又一个谜团滚到了他的脚边。
她为什么要说谎?她现在在哪?她每天都带着小芝去了哪儿?是单这一日还是以前的每日她都在欺骗他?
所有的推测没有意义,但是常平知道,女人不值得他信任了。
这是非常痛苦的领悟。自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他见到的便是这个女人。她是常平与这个世界最早和最深的联系。
她告诉了他很多事,如开蒙幼童一般告诉了常平他的名字,他的家庭,他的住址,他的年纪……
常平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和怀疑。
他叫不叫程杨?
她是不是他的妻子?
小芝是不是他的女儿?
石溪村的一切,和那个女人的谎言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穿越者,张开眼就已经身处谎言之中了,这是多么的可怕。
就像被狼掳走的幼童,被任意篡改成了狼的模样,变成了狼孩。
常平也是一样,她想用谎言,把他改成什么样子?
她的目的是什么?
……
中午吃完饭后,女人又背着小芝离开了。
常平不打算跟踪她,这太危险了。
现在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需要尝试和获取更多的信息。
他不会傻乎乎地问“你为什么骗我”,这样直接将问题摆在明面上,会变得没有半分转圜余地。
如果她的确有着恶意,那么被识破后就会失去演戏的耐心,常平甚至可能会死。
而如果这谎言不过如此,比如,她只是有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常平毕竟不是正主程杨,不会有变成了活王八的悲愤欲绝,一切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甚至只要她不生出“大郎喝药”了的心思,常平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的,这是最好的结果。
常平又跑了出去,他要再一次尝试走到镇子上。
这次没有人与他同行,也没有黑夜遮蔽,他要看看,谁能挡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