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2 / 2)皮格马利翁效应首页

白井革不带温度地笑了一下:“白井革就好,叫女士把我叫老了。”

“你倒是不避讳在我们面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白井革耸耸肩,并拢了两条腿,接着像真正的女士一样,把两条腿同时往身体的右侧侧着。她始终端正坐着,目视着前方,表情从容淡定。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周恒,你就是白井革?”班子茜问道。

白井革把视线移向班子茜后方,她眯起眼睛,抬起手,举起食指的同时,尾指也微微翘起。她指着班子茜身后的咖啡机,礼貌地要了一杯咖啡。

等班子茜端着一杯刚冲出来的咖啡,放到她面前后,她抬头对着班子茜笑了笑,再拿起咖啡杯,轻轻吹了下咖啡表面那氤氲的热气,稍微用嘴唇抿了下,就把咖啡杯放下了。

“我的两个儿子,小志和周恒,他们不是一路人。”白井革摊摊手,说道:“小志很勇敢,比周恒勇敢多了。你别看小志现在是六岁的年纪,但他的心智也比周恒要成熟。可周恒却白长了一个成年人的身体,他的心智啊,还停留在小时候。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

“如果让他知道了他头脑里藏了那么多人,他会疯的,绝对会疯。我要保护好他。”

“所以即使后来他创造了其他人,像杨灵、顾尧飞、诸拢……你都把这些人格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分裂出来的?”班子茜问道。

白井革不置可否。

“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这样做,对他来说是有害无益?”班子茜并不打算就此歇息,她步步逼问:“随着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就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生活,他连体内的那些人格具体都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吗?他是能听到那些人说话的,不然他怎么会看到你作为白井革出现?我相信,你作为白井革出现在他面前,根本不是你的意思,而是他终于意识到了。我说得对吗?”

白井革脸上那始终礼貌的笑挂不住了。

“他看到你作为白井革出现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就是一直以来藏在他脑里的妈妈。他太渴望拥有一段正常的亲密关系了,他曾经寄希望于妈妈,但你一直不肯出来。于是他就不断挣扎,不断战斗,于是在分裂的状态下,终于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你,不过换了一个身份,一个比母亲这个角色要更为亲密的身份——女朋友。但女朋友的名字这次被他知道了,叫白井革。你也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凭自己就能找到你,于是你着急忙慌地和他扮演着情侣,并把他创造出来的人格说成是自己分裂的,企图用‘白井革是精神分裂患者’这个谎言吓退他……对吗?”

“我说了,被他发现那么多人都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体里,他会发疯的。”白井革完全把笑敛去,严肃地看着班子茜说道。但话音还没落,班子茜就见她把眼睛睁大,皱着眉,带着似乎要反驳她刚才的话的神情,又另一种低沉的、雄厚的声音快速说道——“我不认同。我理解你让恒恒去沉睡是想保护他,但你不告诉他真相,就是在害他!”

少顷,面前的人又换上一副方才的神情,白井革不客气对着空气回道:“这么多年来都是我陪在他身边,只有我才有资格决定,什么是对他好的,什么不是!”

“而且,你别以为你后来成为他的养父,你就真的把自己当他的爸爸了!”白井革又加了一句。她稍微有点气喘地重新看向班子茜,班子茜立马追问:“刚才出现的那位是白西安?”

白井革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后,扬起下巴,无言地看着班子茜。

班子茜深吸一口气,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白井革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似乎一直不安分地到处转着。她见班子茜不说话了,便开始打量班子茜的办公室。班子茜其实不是不说话,她只是想停一停,一方面是想看看白井革在这种沉默的环境下会说出什么,或做出点什么;另一方面,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妈妈”。

“别玩了,你回来吧!”一把尖锐的声音突然打破这安静的空气。班子茜惊异地看过去,对上了慌乱的白井革。可是这位“白井革”却很快又换上了另一副神情——不是白西安的——这副神情,班子茜在周恒房外、隔着那扇单面玻璃窗见过——那是专属于艺术家那亢奋无比的神情。

艺术家对着班子茜咧开嘴:“嘻嘻,我把顾尧飞给拽回去啦!”

班子茜皱着眉:“顾尧飞?刚刚那个不是白井革吗?”

看起来,艺术家此时是彻底占据了周恒的身体。他大大咧咧地往后靠在沙发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拿起面前早已凉透的、只被抿了一下的咖啡,低头啜饮了一大口——“怎么可能是白井革啦?白井革噬咖啡如命,有这么一杯咖啡在她面前——”艺术家咂咂嘴,对着班子茜高举起咖啡杯:“——她早就喝光了。相反,顾尧飞讨厌咖啡,十分讨厌的那种。她刚为了入戏还多此一举地让你给她冲咖啡,却没想到其实你根本不知道白井革喜欢喝咖啡……”

班子茜抬手打断了艺术家的侃侃而谈:“等一下……你是说,刚才是顾尧飞,她出来是假扮白井革吗?”

艺术家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并不回答,只是这么定定注视着班子茜。

“为什么呢?”

艺术家仍然在笑,只不过这笑容愈发巨大。周恒本来就瘦,一张脸更是如核桃一般的大小了,艺术家这么夸张的笑法,让班子茜都觉得,他脸上只有笑脸……只剩笑脸了。

——像是戴着一副油墨重彩的面具,面具上只有一张骇人的笑脸。

“我们说了呀,白井革不可以随便出来的。”艺术家再开口,声音却飘渺得如梦中呓语一般,让班子茜听不真切。班子茜边皱着眉,边探身向前,想要把从艺术家那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来的字句听完整,耳边果然飘来了艺术家带着轻蔑笑意的话语——“被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