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麻烦...”
突然之间,有人发出了冗长的叹息。
艾林顿回神,猛地抬头望出去。
停留在他视线里的,就只是一个背影罢了,那是在行走间抽出双刀的萨拉席恩,原本吊儿郎当的他居然比在场的其它猎人都更快的认清了情况,采取了行动,在他们愣神的时候他已经前踏一步,在寒风中握紧了刀柄。
“你们这群老家伙果然不靠谱,最后还得靠我啊...”
他头也不回地说,半是埋怨,半是感慨。
起先艾林顿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要干什么,直到瞥见那在冰寒空气中冒着蒸蒸热流的双刀,萨拉席恩握住刀柄,熟练地将它们旋转,最后前倾身体,加速冲刺!
他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激活那些炸药!那火属性的双刀就是炸矢的替代物!
一时之间,艾林顿居然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他一直觉得瓦纳克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自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米斯特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所有猎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唯独萨拉席恩没有,那个老家伙在上山之前还在波凯村嚷嚷,让公会的侍女为他准备上好的酒宴,他要在归来之时请村中的年轻人吃一顿丰盛的庆功宴,当时的艾林顿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在那一个瞬间他甚至有点排斥这个多年的老友,在这个白神苏醒的关头,萨拉席恩所做的不应该是‘准备几天后的庆功宴’,而是做好牺牲的准备,而是交代后事,而是和自己熟识的人一一告别!
可他看上去,就没准备死去!
在他年轻时也是这样,在那残酷的黑神面前,一边大大咧咧的喝着酒,一边嚷嚷着区区小兽不足挂齿!在钢龙袭击邓德尔玛的时候也是这样!他甚至都没有参与战斗,只是在酒馆里和女人谈天说地,任由上千平民丧命在狂风和暴雨里!在金银火龙的讨伐战里他甚至没有踏上战场!只是说给年轻人留点机会,最后有数百他口中的年轻人死去,自己却毫发无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艾林顿眼中的萨拉席恩都毫无改变,多年前他在黑神面前颓废的灌酒,多年后在白神的面前也是这样!艾林顿从不碰酒,他咬牙忍受痛苦,记住不甘,并认为那些借酒消愁的人都是软弱者!都是不依靠酒,就无法存活之人!
而现在,那个他眼中的‘软弱者’,却先一步冲到了他的前面!
艾林顿能感觉到白神的恐怖,它的威压蕴藏在静谧的低温之中,在如此的领域之下,一切反抗都好像是徒劳,但萨拉席恩不一样,他在冰寒的空气中冲刺,全力集中意志想要激发双刀的力量,他的武器也在拼命的想要回应它的主人,那把黑铠龙质地的武器猛烈颤动,在极寒的风中灼出不息的白气!
“萨拉席恩!”艾林顿开口高呼。
但萨拉席恩与他同时开口,他在神的面前痛快的咆哮,惊人的吼声一下子将艾林顿的呼喊尽数盖去,他手中的双刀随着前进拉出平铺的气幕,艾林顿唯一能够捕捉到的,只有隐在蒸汽后的模糊的背影。
那个老家伙在神的威压中冲刺,甚至冲的起了兴,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下一个瞬间,火焰腾起在白色的气雾当中,那个烟后的人抵达了坑洞的旁边,他高高跃起,在空中旋身,最后向下掷出火铸的刀刃,爆炸声在下一刻响起,萨拉席恩根本来不及回避,震荡开始的同时他被从洞中冲涌而出的气浪猛地刮开,在白气被击散的同时他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终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回来!”艾林顿远远的大喊道。
他看得出萨拉席恩仍有余力,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崖壁坍塌之前赶到安全的位置,这对那个老家伙来说并不难,毕竟他用的是双刀,那群如风暴般席卷的人就该有风的高速。
但回应艾林顿的...却只是几声无奈而又嘶哑的笑意。
萨拉席恩撑着地面起身,他将左手上的单刀换作右手持握,一步一步向前蹒跚着,而大概是从爆炸的余波中回过了神的原因,他蹒跚的速度越来越快,由走到迈,再到俯身加速,咆哮着冲刺,那刀上的火焰也再度升腾而起,在渺渺白烟之后绽放出了灼目的红色!
艾林顿前踏两步,想要赶上去,但却已经太迟了...
萨拉席恩没有选择冲回来,他自始至终都背对着身后的众人,最后选择冲向的地方则是崖壁上的炸药埋藏点,其实那个家伙在米斯特失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他知道崖岸的对面发不出引爆炸药的射击,因为白神的领域已经剥夺了所有的‘火’,那些威力恐怖的弩炮甚至连发射都做不到,如果他不做出牺牲的话,白神就将从裂谷间踏过,他们可能再无击杀神的机会。
可是...萨拉席恩的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那把双刀上冒出的,足以驱散寒意的火...
艾林顿望着那逐渐缩小的背影,不解的想...
闪耀在白烟后的烈焰在下一个瞬间消失,萨拉席恩带着它在崖岸上一跃而起,嘶吼着跳下,在他下落的时候,从武器上流淌而出的火焰与扬起的寒风厮杀,袅袅的白烟融掉空气中的雪渍,又被低温所吞噬,那个常常醉着的老人低头俯视正从脚下经过的神灵,最后狞笑着扭转身体,将那由灵魂凝作的烈焰甩向埋入崖壁的炸药,在目视爆炸的同时任由自己坠向几百米深的谷底。
“瓦纳克斯!!!”
撕心裂肺的呼喊迸发在裂谷的最低处,那个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力气开口,像是在宣布自己任务的终结,又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