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连忙弯腰执礼,做出惶恐的模样:“回禀殿下,在太后身边服侍的正是杂家养父。我父子二人均是自天福十二年便随前朝高祖入得京城,后一直都在宫里当差。”
“这么说,曹监也是太原人?我们倒算是同乡呵。”
“岂敢与殿下攀交!杂家承蒙陛下选中,现在内侍监押班,殿下若有什么差事,只消吩咐咱家一声便是。”
曹记恩话中不免讨好之意,随后请郭信在西华门稍待,自己则去找御医并请翰林写旨。
郭信在西华门内坐了片刻,值守武官主动前来拜见,郭信在攀谈中得知宫城已不再由侍卫司巡护,改由郭信亲自选拔的殿前诸班值守。
郭威入京以来尚未对禁军各厢作大的调整变动,只是重新选调了宫禁侍卫,但许多风声已在军中流传,尤其是郭威有意以裁撤、新设军额的方式来解决奉国、护圣之间马步军冲突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连郭信自己都颇受此影响而苦恼——这几日已有许多奉国军将领通过各种门路参拜或送礼,以求能够继续留在禁军步军主力序列。
与武官说了几句话,曹记恩就已带着一伙人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去史家宣旨。
行了不多时,提前去招呼的侍从便向郭信曹记恩禀报,称史德珫正在家中其父行‘叫魂’之仪。
叫魂是丧礼的一部分,只是史弘肇已经死了快两个月,北军入城后就收敛入葬了,何来丧礼一说?郭信与曹记恩一时都摸不着头脑,不过皇帝已经降旨,自然不能改日再来。
一行人走到史家门前净街,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僧人诵经声与乐班吹奏的哀乐。
这回府上门人不敢再阻拦,一行人从大门进入前院,便见到院子两侧各站着一班哀乐班子,正北的堂屋里则摆着史弘肇牌位,一群僧众已在里面设了法场诵念经文。
郭信等人进来,随行卫士便喊着闲者回避,将乐手僧人等都驱散出去。
郭信接着喊来府上管事者,问史德珫何在,管事者不语,只用手向上指,郭信随之看到史德珫身穿斩衰之服,正爬到东边的屋檐,抱着鸱吻向北挥舞衣服,大声喊着:“魂归来兮!”
众人费了许多功夫才将史德珫带了下来,史德珫却仍想继续去爬梯子,直到仆人把梯子搬走才消停下来。郭信瞧着曹记恩和人们的脸色,显然大伙都觉得史德珫已经疯了。
史德珫不情不愿地被仆人搀扶到郭信等人面前,曹记恩便对郭信道:“史君看似不堪哀丧毁伤,不如先请御医探病,咱们再找间屋子宣读谕旨。”
郭信正要点头,不料这话却被史德珫听去,大笑道:“哈哈!意哥儿也觉得我有病?罢了,尔等有什么旨意尽管说来,我只顾谢恩便是。”
“罢了,就在此处吧。”
见郭信如此说,曹记恩遂展开帛书宣读敕命,史德珫尤自低头窃笑不已。
宣旨结束,曹记恩便请御医为史德珫看病,史德珫不肯回房,仆人只得从卧房搬来椅子供他在院子里坐着,由御医把脉。
两名御医先后探了病状,彼此交谈两句,便低声来报:“史将军并无什么病症,最多只是受惊。事情过了这么许久,理应是该好了,但或许过段时间也好不了,用药无用,乃是心病。”
御医的暗示已经很明显,曹记恩听罢点头,便称差事完成,这就回宫复命。
郭信见史德珫仍在椅子上装疯卖傻,完全不似想与自己说话的模样,也只得叹了口气,跟着曹记恩一同草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