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洛阳的大雪漫天彻地,我觉得那天是那样一种奇怪的寒冷:它未见得冻了你的肌肤,却寒透了你的骨髓。
我导得一手好戏。
所有被我算在局中的人都没有逃得掉。
可惜,真是可惜,宇文泰差一点就死了。
他毕竟是人中龙凤。
自此以后,我在临济的王府有了暖色。我时常能在府中隐隐闻到一股栀子花的香气,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她很少搭理我。我竟对她气不起来,想着留下她逗一逗蓁蓁也很有趣。
很奇怪,自从她住进了昭温院,我的梦里渐渐没有血气了。
终于有一天,我又梦到了那朵在黑暗里盛开的栀子花。
这个梦并没有令我欣喜,反而让我有些伤心。
在昏暝暗沉的夜色中醒来的我,伤心又烦躁。我望着那一轮冷月挂在天际,突然开始想念母亲。
我想念她那双温暖柔软的手,想念她泉水一般清泠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她的面容在我的脑海中已经不清晰。但是她的声音却是那样真实,真实地在我耳边回想。
阿肃,你要好好的。
我猛的起身,提剑就往昭温院奔去。
突如其来的,我想杀了她!
我想亲手用剑刺穿她的身体,温热腥甜的血溅入我的唇间。
我推开她的房门。
房里又暖又香,沉睡着芳心已死的少女。
我走到她的床榻边。
她仰卧着,像在渭水上那次一样。
似乎也不一样。
那一次,她在睡梦中呢喃着她心爱的男人。
而现在,她的睡梦里还剩下什么?
蓦地,我的鼻下忽然飘过一阵若有若无的栀子花的冷香。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张开了眼。
大概是我的脚步声和推门声惊醒了她。
她没有动,睁着眼睛看着我。
在冷冷月辉中,她的双眼湿漉漉地,闪着一点点的光。
我举起手中的剑
“高肃,你杀了我,就将我的头颅割下来给他送去吧。至少,从此断了他的念想。”
她的声音那样寒,那样静。她从梦中醒来,平静地接受了将死的现实。
连生死都无法消抹她永失挚爱的痛苦。
我突然觉得头仿佛被什么钝器凶猛地捶了一下,脑中耳中一片轰鸣。
我感到巨大的痛苦。
手下不稳,剑掉落在地上。
我转身仓皇逃窜。
冷风吹上脸,我才发现,我的脸上泪湿了。
为什么我总是多余的那个?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需要我的爱情。
她们的幸福和快乐,同我无关。
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真的很伤心。
不过很快我也习惯了。
从此,我对这个世界死了心。
她最终没有留在昭温院。
我明知道她会走,竟也在心里悄悄地为她高兴。
我生命中那些聪明的女子都不得善终,至少,她应该可以吧?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
虽然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蓁蓁无数次地问过我:
高肃,当初,你是不是喜欢阿盈?
可我从来也没有承认过。
何止是当初,直到死的那一刻,我都非常、非常地喜欢她呀。
真是可惜呀,有些话,我至死都没有同她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