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像是调侃似的笑了笑,道:“当然,若是你不愿意动辄跑到老夫这个糟老头子这里来,去找裴泾也是一样的!他现在毕竟是我们庄家的族长,说话做事自然一言九鼎,重如泰山!”
这话穆抒衍不好反驳,可内里却藏着叫人窘迫的意思。她无法,只好垂着头,闷声应了一声:“是。”
庄裴泾见自己伯父仿佛老顽童般的突然玩心大起,怕穆抒衍被他挤兑调侃得面上挂不住,赶紧出言解救道:“伯父,时候不早了,前头宴席厅估计要开宴了,我和阿衍还要去坐席,就不在此处多耽搁了。”
庄老太爷闻言点点头,捻着胡须道:“也好,你们就一同去吧!裴泾要记得把衍丫头照顾好,千万不可让人冲撞了!”
庄裴泾躬身行礼道:“是,伯父,那我们这就告退了。”
穆抒衍很想反驳说自己知道去宴席厅的路,不需要同庄裴泾一起,但庄裴泾早已先她一步答应下来,她不好表示异议,遂只好也闷闷地跟着庄裴泾向庄老太爷告辞出来。
她只顾着因庄老太爷的话而窘迫,却没有注意到,随着她与庄裴泾一前一后走出书房时,身后的庄老太爷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庄裴泾领着穆抒衍走上去女眷宴席厅的路,穆抒衍赶紧道:“庄......你快先去男宾那边的宴席厅吧!我认得路,不需你相送。况且还有立春和冬至两个跟着,不会有什么事的!”她指了指一直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小丫头。
庄裴泾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穆抒衍道:“怎么?阿衍就这么怕见到我,这么不愿意与我待在一处?”
穆抒衍连忙否认:“不是!怎么可能?我只是......”后面却又语塞了,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这段日子,她的确是尽量躲着他的。前次他送她回家,居然就那样大剌剌地钻到马车里与她同乘,也不避讳一二,全都叫她的仆婢们瞧见了,让她一连好几天都不自在,感觉她们都在有意无意挤眉弄眼地调笑她!
庄裴泾看着穆抒衍脸上羞赧而别扭的神色,心知肚明,遂放低了声音凑到她面前低声道:“阿衍,说句真心话,你往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排斥我?能不能慢慢习惯和我轻松地相处?”
穆抒衍眼下意识地就想说:“我没有排斥你!”可当她抬眼看到庄裴泾那有些受伤的眼神和带着一丝丝哀求的眉眼,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就此投进他的怀抱,就像乳燕投林飞蛾扑火一般地撞到他宽厚的胸口,享受那种她想象了无数次的极致的安稳和温暖。
但她终于还是只咬了咬嘴唇,颤声道:“庄裴泾,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排斥过你!我只是......我只是......”
穆抒衍很想说,自己只是担心又害怕。今生的许多事虽然与前世不同了,但没到最后,谁也不能确定事情最终的走向。倘若她还是如前世一样的命运,面上容颜尽毁,最后韶华早逝,那岂不是同前世一样拖累了庄裴泾?甚至比前世还要糟糕,今生他毕竟已经是高踞庙堂意气风发的少年状元郎!
而她,看起来有了身份和地位,有了足以安稳度日的小小一点资财,可骨子里,她还是前世的那个她,她既没有因为境遇的改变而变得坚强笃定,也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圆融通达。
即便庄裴泾不嫌弃这样的她,时日一长,她恐怕自己就会先嫌弃了自己!
她无法帮助庄裴泾得到他今生想要拥有的那些,甚至很有可能她都无法跟上他一路向前的脚步,再次成为他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