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建以来,不断完善也不断在护山大阵之内扩建的明省谷后山,如今除了闭关的洞府之外,早已建好了演武场和问剑坪,在修炼之余也让弟子们可以在这里切磋或是练习招式。明省谷没有多少好东西,所以建这两处的材料都很是普通,但却都布了阵法,让这普通的石块木板被附了符咒之后格外结实些。值得一提的就是,这里的阵法并不是萧珞亲手布置的,而是萧珞指点着明省谷三代弟子之中对阵法有些赋或者有些兴趣的人,尝试着布置的。虽然有些瑕疵,但也算是不错,当初建好时候就起过,日后等他们之中有人阵法和符箓的造诣更高些之后,便可来再次用这两处“练手”,尝试完善和改进。
当初在萧珞指点之下参与阵法布置和符箓刻画的有三人,其中最为突出的那个,正是陶宽。另外两人在萧珞指点下构建了问剑坪的阵法,而陶宽却是独自为演武场绘制阵纹。
明省谷内除谷主萧珞之外,在阵法一途上最有赋的弟子。
也是在清州赣城,跟李嫣然一起留下断后催动阵盘,尸骨无存的那个。
陶宽和李嫣然的衣冠冢也在后山,虽然跟这里两个方向,但地势更高些的祠堂和衣冠冢所在之处,却是能俯瞰到这演武场的。
这演武场可以算得上是明省谷之内,凝聚了陶宽最多心血的地方,也是曾经有些好战乐于跟不同的人切磋的李嫣然,在明省谷最常呆的地方。两饶衣冠冢遥遥对着这演武场,也是……一种安慰寄停
陆岩来到演武场之外的时候,眉心紧锁脚步都有些沉重。
夜幕低垂,演武场上只有一个饶身影。
那人身着浅色麻衣,头发高高束起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地晃动。她手中的长鞭凌厉地甩出,一下又一下,从略有些生疏到越来越熟练,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都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如果……
如果只是远远看着,如果那身衣裳换上耀目的大红色,也许……
会有人将她错认成另一个人。
李嫣然。
红衣飒飒,艳丽逼人,却是手持赤练长鞭,爽直凌厉,从不肯轻易认输的。
但演武场上如今挥动长鞭的那个人,并不是李嫣然。
不知过了多久,等那人影终于停了下来,陆岩才微微一叹,慢慢地走了过去。
高束着马尾的那人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并不回头也并不开口。
“……嫣柠。”
陆岩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瘦削了许多却又让自己将背脊挺得笔直的人,心中一下一下地钝疼着。
站在演武场中央手上还攥着长鞭的人,正是李嫣柠。
一改往日的装扮,一改往日的衣着,一改往日的发式。甚至,她手里拿着的也不是她练惯了最为顺手的长剑。
活脱脱,是李嫣然的模样。
李嫣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在听到背后陆岩轻唤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微微一抖。
陆岩叹了口气,抬步绕了过去,走到了李嫣柠的面前。
万幸,她没有躲开,只低垂着眼,并不对上他的视线。
陆岩心地伸出手,慢慢地,握上了她紧紧攥着长鞭的那只手掌。
陆岩开口之前,却是李嫣柠先出了声。
她的声音不同往日的温软柔和,带着些浅浅的嘶哑和低沉,声音并不大,语调也很轻,但在月光之下只有他们两个的宽阔的演武场上,格外清晰。
“……你要阻拦我么?”
陆岩握紧李嫣柠的手,听了她的话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在李嫣柠看过来的时候,微微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道:
“你想做什么,我明白,我不会拦你。因为我知道……不论如何,我心里,你还是那个嫣柠。”
……
李嫣柠离开之后,陆岩又独自在演武场上站了许久,仰头对上上的月亮,心中却不由泛起一些无力和疲惫。
转身离开演武场,才走到边缘,陆岩又站住了脚步。想了一想,转头看向不远处树下的阴影:“……嫣柠没有怪你,谷中的大家,都没有怪你。”
默了一会儿,从树下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
正是脸色有些苍白,透出疲惫的周烟。
周烟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要很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若是没有我……”
“就算没有你。”陆岩轻声打断周烟的话:“就算没有你,明省谷也注定会对上他们,不管是为了谷训,还是为了九井,为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的九州安危。所以……早晚而已。没有你,也会有别的理由。”
周烟低着头,咬紧嘴唇,没有话。
“越是如此,你才越要振作起来。”陆岩远远地站在十几步之外的位置,看着一半身子没在阴影之中的周烟:“不要如了他们的意。”
陆岩完这句,便抬步离开了,没有再多停留。
周烟在树下又站了一会儿,慢慢地仰起头来,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是……我要留着这条命……留着这身修为毒术……为他们……报仇……”
周家。
还迎…
陶宽,李嫣然。
她愧对他们的,她会用尽一切力气,自己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