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从小到大最受冲击的一次，过去没有这么难受过，现在体会到了。那种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被不停击中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待在手术室里陪着景嫣的每个瞬间，他都想哭。

正在病房里忙前忙后的顾哲航大概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还是去了卫生间。敲门之后，得到那人的应允，开门就看见他垂着脑袋站在洗手池前用热水洗毛巾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背。

罗寅依旧没有抬头，说话的声音里夹杂了浓重的鼻音：“你那次陪陈澈之后，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陪陈澈的过程里，我每分每秒都在想，要是现在是我躺在这里，我会不会在第一阶段就直接放弃。但是令我心疼又惊讶的是，陈澈没有放弃，她比我想象的要顽强无数倍。肉肉出生的那个瞬间，我也很想哭，因为那几乎是陈澈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小生命，我没办法做到，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帮上。”

罗寅默默点头。

顾哲航从架子上重新拿了块小毛巾，展开后递给罗寅：“还有就是陈澈在生了肉肉之后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她情绪很不好，虽说情绪低谷期在所难免，但是我还是不愿看到她整天因为小事就掉眼泪或者情绪崩溃。那段时间我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陪在她身边，分担她的重负，但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好。陈澈直到现在还没能把自己的身体彻底调整回来，之前她妈妈还劝她再生一个，被我直接拒绝了，就算陈澈愿意，我也不愿意，我舍不得她再踏一次生死线。”

“我就是觉得，好像经过这么一次之后，我发现我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算。景嫣真的强到让我肃然起敬的程度，在手术室里的每一个瞬间，她都在咬牙坚持，我都在害怕。之前做痛苦级别测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到现在这个时候会情绪不对，但是没想到......”

顾哲航拍拍罗寅的背：“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了，景嫣需要你，小家伙也需要你。你还站在这思考你自己的问题，是不是稍微有点自私了？”

罗寅轻轻地笑，迅速洗好热毛巾，转身出去。

过去，他从没想过能和景嫣走到现在：得到消息时的满心欢喜，看着她肚子慢慢变大时的期待，愈发接近临产期时的紧张，陪在手术室里时的焦虑，还有此刻的圆满。景嫣确确实实在这段路程里付出了太多，而他做的那点事情，在她的付出面前，根本不足挂齿。

也是，顾哲航的话确实点醒了他。从现在开始，他不能再为自己的事情纠结不清了，他是个有妻儿的人，应当肩负起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的责任，真真正正地为家人考虑周全。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他也不必再花时间去想。

小心翼翼给景嫣擦了汗，罗寅坐在床边，轻轻勾着她的手指。小家伙被放在景嫣身边，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罗寅垂眸，眼里满是温柔。

妈妈和小家伙是不是在做着同样的美梦？梦里有没有他们一家三口最最美好的未来？是不是还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或者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别只和周公说，记得醒来之后也要和爸爸分享。

肉肉好奇得不行，难得安分地趴在病床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正在睡觉的小宝宝，不时还伸手摸摸小宝宝的脸，把身边的陈澈都逗得不行。顾哲航看儿子这副模样，也没说什么，就由着他这么趴着。

闻女士和老罗同志简直激动得老泪纵横，从包里掏出那两个在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一个塞在小家伙的襁褓夹层里，一个塞在景嫣的口袋里。张助理也激动得两眼通红，想起闻女士炖的汤还没让人送来医院，又急急忙忙去安排人准备点吃的送过来。

差点误了大事，该揍该揍。不过话又说回来，原来真正成为一家三口的过程是这样的，还真是奇妙又令人感动的过程。景嫣怀孕这段时间里，头儿几乎寸步不离，连去公司也要带着她一起，甚至直接在自己办公室里辟了个单独的休息室出来，方便嗜睡的景嫣每天休息。

突然有点羡慕这样的生活了，有妻子有儿子，多完美啊......算了，他一个母胎单身狗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呢。

“我们嫣嫣真厉害。”闻女士笑着轻抚景嫣的脸，眼里也红红的。“好好睡一觉，妈妈给你熬了汤，好好休息，真的辛苦了。”

“嫣嫣果然是能力强，可比我们小罗子强多了。”

“那是当然。”罗寅的视线依旧落在正睡着的两个人身上。“景嫣比我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