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欢宜歪头，眼睛里一半疑惑，一半好奇：“难道你的客气也只是习惯吗？”

“父亲从小就给我们兄妹制定了许多严格的规矩，如果我们兄妹哪里做得不好，就拿戒尺我们打手板。”慕禾微微低头，语气平静得像一滩死水，可以隐约听出里面的叹气，他的话语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些宁静，而宁静中也带着些未得的恣意：“以前父亲跟母亲分居而眠，见到对方也沉默不语，爷爷说他们只是在呕气，总有一天会和好的，那个时候我们兄妹是由母亲教养的。”

慕禾的眼神开始凝固起来，慢慢聚焦成一个小小的点，几缕阳光爬上他的发丝，为他镀上了少些许薄薄的金粉，他接着说：

“后来母亲搬过来跟母亲一起住了，父亲开始格外关心我们的成长，于是我们兄妹俩就由父亲开始管教。父亲按照家族传统，意图要把我们培养成典型的贵族——就跟贝特妮他们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在偶尔自由活动的时间里，小萝更多是与母亲在一起的，而我更多是与父亲在一起的，父亲他……”

慕禾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想再说下去，神情开始变得忧郁起来，颇有莎翁剧作中描写的忧郁贵公子的气质：“算了……不说这样伤怀的事情了。”

欢宜看着慕禾，眼神久久未曾挪开，过了好一会儿，也接着叹气说：“想不到平时你看起来一副儒雅温润，洒脱无求的模样，原来你也有心事啊。我想你一定很郁闷吧，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也许是因为彼此本就是好朋友，听到欢宜这般安慰，慕禾心中竟然轻松了不少，他笑了，把手中提着的纸袋子递给欢宜。

欢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只笑不语，示意她打开看看，欢宜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啊，就是那杯在校门前慕禾要递给自己的那杯咖啡。

“现在咖啡还温着呢，你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慕禾望着欢宜，眼底熨烫着融融暖色，像翻滚着的烫金色浪花，他眯眯眼睛，笑着对她说：“我们是朋友，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的。”

见他半是认真半是严肃地直视着自己，欢宜轻轻‘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她接过咖啡，侧头仰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慕禾，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抬起头时嘴角处尚残留着一些泡沫，慕禾还是第一次看见欢宜如此神态：“好啊，那我就不客气啦！”

慕禾笑了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真可爱啊。

阳光下笼罩东城，路边隐隐的浮现的液晶屏被阳光轻轻漂过，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浅蓝色的，还是淡金色的了。路边的银杏树一瓣一瓣地飘落着银杏叶，铺在地上汇成一条长丝带，半直不弯地往前延伸而去，此刻的慕禾总觉得时间刻意放慢了自己的步伐，走得极慢极慢，连银杏叶飘落的轨线都一目了然。

啊，要是时间能过得再慢些，那该多好！

慕禾想。

有几片银杏叶落在欢宜肩上，其中一片还落在欢宜头上，漂漂亮亮的像一只银杏叶状的发夹，稳稳妥妥地别在欢宜头上。

慕禾将欢宜肩膀上的银杏叶拂去，欢宜转过身，浅淡抿嘴，眼睛里一片温沐平和。

两人静静走着聊着，时光慢慢沉寂下来，逐渐与周遭的色彩融合在一起，时光悄悄沉淀，沉淀出许多杂质出来，渐渐与那色彩一起，揉成一幅极美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