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卯时。
剔透的露珠从叶间滑落,落浸地上早已积攒一寸余厚的落叶里,再不现踪影,翠竹隔间依旧白雾缥缈,尔有凉风掠过,片片竹叶缓缓飘落,一叶叶,一声声,如蝉翼击鼓,溅起天边殷红的涟漪。
“已入深秋,林中虽气温森冷,棵棵挺竹却依然翠绿如春,丝毫没有范黄的痕迹。”白煜站在竹亭里接过飘来的竹叶,细细端赏,"倒是一林好竹…小家伙,你说是不是?"半晌没有回应"嗯?"白煜这才记起,那只乖巧的像影子一样的小凤已经陷入休眠半月有余了。白煜虽略懂医理,但还是瞧不出什么异样。只得当那小家伙是水土不服,需要好好调养。“唉……这才数月,我便已经与那小家伙如此相熟了么?”没有它在一旁还真有些不适应。
白煜一袭白衣飘飘,一头密发束做高冠,倒趁得她面容有几分英气。乌发间缠了条嫣红的发带,像微醺的美人在发中慵逸卧榻,更像一簇火焰,不断摇曳。
既来之则安之,在这竹林修整的日子,白煜算是摸清了这里的地势。竹林里除这处精舍,便再无人烟。竹舍占地不大但陈设齐全,虽是竹舍却冬暖夏凉。统就三屋,旁屋一间有一木床,一梳妆台皆用的是上好的檀木,花纹精细,端庄典雅,看得出和主屋大堂里的木雕画出自同一人之手,且雕刻之人技法精湛,恐天下无人能及。除这木床和那梳妆台虽落满灰尘但仍显华贵外,其余之地简直是……一言难尽:四处散落的皆是文字晦涩难懂的古籍。凭借这副躯体残留的记忆,白煜约莫能看懂个大概:极少部分记载的是通史,其余大都是药理医理和药草鉴略。由此来看,这竹屋的原主人除木工精湛,应还甚通医理。这些典籍都十分珍贵,有的还可能是什么失传多年的秘典。就这么被随意丢落…而且如此多的古籍,屋里竟连一个储藏的柜子都没有…实在是说不过去呀!还有…谁来告诉她,角落里那一方积了两寸厚的灰是什么鬼啊!
主屋被隔成堂屋与里屋,堂屋里与门正对的,是那幅木雕画,整整一面墙,正正好好,不多不少,将竹墙掩地严严实实。年画大致雕的是百鸟朝凤的盛况,不过这“凤”不是真凤,而是一名女子。容貌具体为何,已然瞧不清楚,一是因为刻法虽达到空前绝后的境界,且摆放之地四面通风,空气流畅,但终归用料为木,没有人精心护养,年代久了难免会受到损坏。二是因为不知雕刻之人雕这女子面部时是否故意为之,虽不加注意难以察觉,但这女子脸部的精细程度确是不及其他:其余百禽皆是一刀而成,刻法清奇,力道遒劲,独独这处,看得出下刀犹豫,以至此处木料薄厚不一,极易损坏。按理来说,如此技法精湛的木匠不该出这等错误…而且这幅画的主要便是“凤”,实在不应该…
堂屋左侧的侧屋,虽窗户朝着后山,通风不佳,却是极暖和的。这让本就及不喜阴冷的白煜甚是欢喜,这侧屋好像本就是书房,有一长型木桌,木桌之上设有“文房四宝”且相比其余两屋干净得多。白煜就选了这里当卧房,床嘛…她自己动手搭了个竹板,虽然她醒来时是躺在檀木床上的,但她总觉得如此做工精湛的木床,还是比较适合当展品…
另一间旁屋中储满药材,白煜只是凭借这残存的记忆略知医理,且这里的都不是寻常药材,普通人能认得一两种已是难得,白煜能认得大半已算是见识颇多了。她对这些药材没什么兴趣,也不懂得如何存放这些植株,这些药材应当摘下来很久了,才只有微微泛黄的痕迹,要么就是都开了灵智,要么就是存放之处甚是妥当。用不着她操心。
本着这么个想法本想就此不管,可谁知道那小家伙病了,她只好抱着侥幸心理去寻一寻,看有什么能制成药香的药材。制成香,不论男女老少,家畜珍禽都可起到调理作用,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在服药,且能净化空气,又甚是好闻。且制作技艺简单只需要静心凝神多花时间。算得上是有实用又划算了。不过药香虽好却不够普遍。一是需要静心精心不适合量产,二是需选用上好的药,木,研磨至粉末状,再加工为块。三是这香需得平日里身体健朗的时候就点着,潜移默化地改变人的体质,使体质更佳,虽然病中之时也能控制病情,但治标不治本。怎么看都是个麻烦货。不过,这三个条件,白煜都不用操心,她本就喜静而且有的是时间,又有一屋药材,而且小家伙好像也病得没那么严重。
于是乎,白煜一头扎进药材堆里,苦寻一番,好不容易找到一株,刚想从药材堆里拿出来,没想到她指尖一触到那株药材,便青光大作,青光过后,哪里还有什么药材:一粒种型浑圆,且周身流光萦绕小巧玲珑的种子躺在白煜手心里。而且白煜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股暖流自掌心传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