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觉道:“什么东西?”
吴管事半吞半吐地答道:“哎,那边是我家小姐的闺房……”
“你家小姐?”楚芜满脸疑问,“她都这样了……还算你家小姐吗?”
吴管事嗔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家小姐!”
楚芜嘴角一抽,有时人就是这样死心眼,可人很容易消失,死了就是鬼,被邪物占据了肉身就是行尸走肉,若理智与感情都丧失了,与妖魔又有何不同?
听西苑这动静,吴小姐的神魂恐怕早就被魔祟吞得渣都不剩了。
他贴近云栖岚耳边悄声问:“师尊,一会儿我可以杀人吗?”
云栖岚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清的声音道:“不可以。”
“嘁。”楚芜有点不满,“万一那个吴小姐要吃我怎么办……”
云栖岚:“想办法。”
他一脚把地上的石子踢到一边,暗暗想道:师尊也是死心眼。
吴府的厅堂修得很是气派,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风雅古典,桌椅也都是上好的楠木,雕工不俗。
一曲眉丰颊的胖老爷背着手在厅堂里忐忑踱步,神情忧愁苦闷,眼睑下吊着两袋青黑的眼圈,时不时搔头摸耳,忧心忡忡。
“老爷!老爷——”吴管事朝里头的人喊道。
吴员外一听,喜出望外地转身,然后一怔,接着就化为一脸的欣喜若狂,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哎呀呀,这两位就是斗雪宗的仙尊吧!两位仙尊——求求你们救救小女吧!老夫给二位跪下了!”
这两人果然不是老爷请来的,
吴管事叹道:“老爷!斗雪宗的仙尊来不了啦,这两位是我回镇上才遇见的仙尊,怜惜咱们家小姐的身世才施恩于我们吴家啊!”
吴员外:“原来是这样,两位仙尊真是大慈大悲,无论如何都请救小女一命啊!老夫这就给你们磕头!”
怎么一说就要下跪?
见吴老爷双膝即将着地,楚芜吓得往后一退,顺手施展了一招定格动作的小技,请求道:“不,别跪我。”
吴员外热泪盈眶地拱手作揖下跪,可膝盖弯到一半却像卡住了一般,怎么也使不上力,一时间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窘迫地维持着姿势,老泪纵横道:“仙长啊!您一定得救救小女!这孩子命苦,一出生就没了娘,老夫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只想给她许个好人家,让她一生无忧……谁知有眼无珠错信了那狼心狗肺的陆如非,毁了小女一辈子的清白声誉……”
云栖岚温和地打断道:“吴老爷,您从令千金中邪那日说起便可。”
“好、好。”吴员外用袖子抹了把涕泪,可低头一看自己跪立皆非的怪异姿势,尴尬地说:“还劳烦仙长,可否替老夫解开这法术?”
云栖微微笑着唤了一声左边的少年:“楚芜。”
楚芜打了个响指,吴员外僵硬的姿态就应声松懈了,可眼看着还是要跪下去,吴管事马上麻利地过来扶住。
吴员外被扶到一把交椅前坐下,吴管事叫了个丫鬟进来伺候着。
丫鬟端来几杯才沏的热茶,伏到吴员外脚边给他捏肩捶腿,全程没有抬过一次头,袖子挽起来露出两条细柴的手臂,肉一块青一块紫,显然平日里受了不少苛待。
楚芜不知是否是自己眼花,他好像看见了有几只圆圆的绿色小甲虫飞进丫鬟的袖筒里,苍白青紫的皮肤偶尔爬过一两枚霉斑似的小绿点。
吴员外未语泪先流,吭吭哧哧地说:“那天是清明前后,我府上的丫鬟素婵去服侍韵儿起床梳妆……”
……
韵儿是吴家小姐的闺名,素婵是她的贴身丫鬟,主仆两人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那日吴员外本打算用完早膳就带爱女和丫鬟一起出趟远门,去主城烈州走访一位多年故友。
可素婵端着梳洗用的铜盆、白绢推开房门时,却见床上无人,而小姐只穿了衷衣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剧烈地抽搐,素娟吓得打翻了洗具,惊恐慌张地跑到外面呼救。
吴管事正巧路过西苑,就赶来把小姐抱回床上,按住她痉挛的四肢,怕她咬伤舌头还往她嘴里塞了块云母石。
吴小姐那花容月貌的秀丽面颊呈铁青色,双目蹿视,手指僵直地抠着床沿的雕花,嘴里发出模糊又痛苦的呻.吟;一旁的素婵惶恐得又哭又闹,被吴管事呵斥了一顿,才赶紧去通知吴老爷和请郎中。
可谁知千缘镇上的两间医馆都没了大夫,一家带着学徒去邻镇出诊,一家陪夫人回乡省亲,只留了个抓药的童子,一问三不知。
素婵哭红了眼睛,一路被小厮搀扶着回到吴府,一面是担心小姐安危,一面是不知如何向老爷和吴管事交代,焦急得腹热心煎,急赤白脸地在府门前打转。
正当这时,一名灰袍玉冠的云游道人出现了,那道人在吴府门匾下站了许久,手中有一颗光鲜透亮的水晶球,心事重重。
素婵抽噎着,上前问道:“仙长可是要找何人?”
那道人耳不旁听地盯着门匾上那“吴府”两字,“你家有位小姐……她最近可有身体抱恙?”
素婵当场便跪下拖住那道人的衣袍,哭得撕心裂肺道:“仙长!仙长……你可得救救我家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