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极冷,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种冷不是空气里,而是渗透人心,像毒虫一口一口咬着心脏。
挂在木架上的人木然地看着前面,面目全非,枯黄的皮肤上是一道道鞭痕。
齐霁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挑着刑具,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小刀,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动作不紧不慢,仿佛看到是鲜花,指尖细致而温柔地抚过。
“问出什么了?”
旁边站着的一个人连忙低头答话,声音战战兢兢,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弦,每看齐霁一眼,就被拨一下,整个心随之颤一下。
他满脸苦笑,却不敢撒谎,“还没。”
话音刚落,又匆匆说了一句:“鞭子也抽了,其他的方法也用了,他就是不开口,一直胡诌。”
齐霁挑兵器的手顿了一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皮靴旁边是一摊血,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颜色,一摊暗沉的红黑,与脚下的泥地融在了一起,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
他眉头都没蹙一下,一抬脚跨了过去。
守着暗房的管事却眉心一跳,紧跟了上去,心中早已骂了起来,把今夜看守的人八辈祖宗都“伺候”了一遍。
其实应该骂齐霁的,谁能想到这大清早的,天才微微凉亮,这祖宗会突然来这一趟。
他得到消息时还在床上,急匆匆地就爬了起来,连衣服都来不急系好。
齐霁拿起了一把小刀,刀刃上未沾血腥,大概是没人用过。
手指摩擦了一下,突然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手指上是一层薄薄的灰。
他有些嫌弃地轻嗤道:“你这从未让人打扫过?”
管事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对这种找茬的话,他平日早就一个手刀劈了过去。
这是齐府的暗房,是齐府防卫系统的一个分支,说白了,干的就是杀人逼刑的勾当,一切以齐家的利益为主。
这种地方求什么干净?
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好脾气地道:“公子,暗房平日里审一些恶徒,难免有些……”
齐霁瞥了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原来…咳咳…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咳…公子霁!”挂在木架上的人咳的撕心裂肺,他恶狠狠地盯着前方,最后一声咳的厉害,飞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
烛光微微地燃着,淡黄色的柔光下,他的眼神阴狠而又不甘。
若是再仔细看,透过那些伤痕,从模糊的轮廓中可以看出这人的轮廓——当初拿着一个毒鞭,追着赵小夏和江虎跑的那个领头的。
齐霁闻言,这才抬眼正儿八经地扫他一眼,笑了笑:“谁派你来的?”
“呸!”那人冷笑,语气嘲讽,“你一个病秧子......”
他话音未落,齐霁手中的刀便飞了出去,惊险地蹭过了对方的脸颊,刀尖撞到了墙上,擦出一道火焰,瞬间熄灭,随着“咚”的一声,墙壁上以刀尖相触的地方为中心,裂开数十道裂缝,逐渐向四周扩散。
所有人的后背皆出一身的冷汗。
木架上的人愣了一下,刚刚下意识的一躲,手腕上被绳索勒出了深深勒痕。但齐霁好像预料到他会朝着哪个方向躲似的,刀锋不偏不倚,恰好地从脸边擦过。
他抬眼看到齐霁嘴角挂起漫不经心的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对方仿佛只是随手一扔,他虽看不见,但光听声音,就知道身后的墙出现了什么状况。
大理石垒成的墙面,像水一样泛起了波纹。
世人都以为公子霁善谋略,不善武,但凭借着这一手功夫,怎会天下无名。
除非——他自己不想让人知。
又为什么让自己知道?
木架上的人缓缓地转头,突然大笑起来,整个人也剧烈地颤着,笑声猛然增高,又猛然降落,起伏之间让人心生寒意,像是树枝上的乌鸦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笑完之后,他才对着齐霁道:“我欠他人恩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今日恐难逃死劫...只求留个全尸,”他声音忽转狠厉,“若无,我下辈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在高高的大理石墙上有个小窗,窗户上慢慢地透出一点光来,这束光笼在齐霁身上,一身黑衣无一丝褶皱,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白的发光,完美像是画中人。
谦谦君子,光风霁月。
可惜.......
齐霁生了这样的皮囊,却无这样的心。
他忽而勾唇一下,低声对着旁边的管事说:“杀了。”
饶是管事见多识广,也免不得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