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从马车后面挪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赵小夏：“……”

她转头看闵舟，只见他从伸手拎出一个小包裹来，手伸进去一拉，一个温热的饼，他掰了一半，塞到闵月月，然后递过来另一半：“吃吗？”

赵小夏咬牙切齿的接了过来，低声道：“为什么你不付？”

“都给别人了。”

“你现在没有一分钱？”

“无。”

“那你要什么吃的！”

他奇怪地看赵小夏一眼：“食物太硬。”

赵小夏：“……”

世间奇葩千千万万，为什么总让她遇到。

她摸了摸口袋，早就空空如也，那次逃跑，平日里的花费，然后剩下的都给了闵舟作车费。

赵小夏扫了自己全身，之前的就只剩下腰间的这个香囊了。

她扯了下来：“我只有这个。”

老人显然不知道这有何用，有些无措地看了看闵舟，但他看出了赵小夏的窘况，虽然失望，却还是接了过来。

赵小夏反而变得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有种白吃白喝白嫖的感觉。

正当她有些羞愧要再找找时，突然目瞪口呆。

她看见闵月月——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堆银票来，然后小手又翻腾了几下，抓出一些碎银，把碎银递给了闵舟。

闵舟接过，给了老人，换回香囊，十分自然地挂在了小姑娘的腰间。

赵小夏：“……！”

原来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姑娘才是一个金宝宝，这兄妹俩合伙坑自己？

闵月月爬上马车，唤了一声“公子。”

赵小夏拉了她一把，捏着她的手问道：“你还要嫁给我吗？”

她话音刚落，闵舟已经看了过来，似笑非笑。

赵小夏想想这一路上被闵舟兄妹坑的钱，实在是心痛，挑衅地看过去：“月月，你要嫁给我，保准比你哥哥在一起时吃的好。”

“哦，”闵月月把手抽了出来，有些疑惑地道：“但是你已经没钱了啊。”

赵小夏：“……”

闵月月站起来，摸了摸赵小夏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我可以养你，就跟养着哥哥一样。”

赵小夏看了眼闵舟一身脏的不辨原色的衣服，想象了一下三个乞丐同行的场面……画面实在是辣眼。

她尴尬地笑了笑：“还是算了。”

瞧瞧你哥哥被养成了什么样？

……

“嘘，小声点。”

“我没出声。”

“你确定这么破的马车上的人有钱？”

“有吧，”趴在石头后面的人声音变小，看见慢慢跑过来的马车，也有些怀疑：“我们试一试。”

大汉“啪”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你下次能不能得一个准头的消息，这都第几个了！”

“大哥，他要是没钱，咱再放他们走……”

……

马车慢慢地靠近，咕噜转了两下，每次都发出“刺啦”一声响，像是要从车底底下掉出来一样，但每次都稳稳当当地驶了过去，让看的人都心惊胆战。

闵舟原本面无表情地架着车，眼睛垂下，只掀开一条缝，像是没有睡醒了一样。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握着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马鞭迅速转了起来，如同闪电一般扫过地上，卷起一地的尘埃，其中卷着一两个黑色的钉子，“倏”地落到了一边。

“艹”一个人从树丛中蹦了出来，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血珠从他脸上滑落，大汗破口大骂，“你他妈会不会赶车！”

身后的跳出来的人扯了他一下，大汗好似才反应过来，大声吼了一声：“打劫！”

赵小夏在车里听到了声音，她下意识地先把闵月月护在身后：“没事的。”

小姑娘扯了一下她的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乖乖地躲到了她的后面。

赵小夏没有出去，而是掀起了帘子一角，贴着车壁向前面看过去，隐隐约约大概有五六个人吧。

她心中一紧。

“公子，”闵月月唤了一声。

“等会儿小心点，”赵小夏脸色变了变，她自保有余，护人不足，只求前面的闵舟会点功夫，她又叮嘱了一遍，“要是有人打过来的，你就躲在我身后。”

“哦，好。”

闵舟收回鞭子，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也不说话。

他衣服破了几个洞，也没有缝补，露出一小块肌肤，看着很凄惨。

大汉直接跳过了他，把希望寄托在马车内，希望能有些值钱的东西。

闵舟看到他往后偏的视线，神色一冷，直接把鞭子甩了出去。

大汉冷笑了一声，拿起身边的刀一挡，两者撞击诡异地蹭出了一道火光，只听“啪”一声，一个东西断了飞出去。

“......!”大汉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慢慢地落到了地上，又慢慢地转向自己手上的刀，一把大刀只剩下了一半。

闵舟笑了笑，一双黑眸微微泛着棕色，像是树丛里流动的水波。

他抬了一下下巴，淡淡地道：“一起上吧。”

赵小夏：“......!”

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觉得这语气莫名地欠揍。

她掀开了车前的帘子，正准备出去救援，便看到了七横八竖地躺着许多人，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现在都抱着膝盖在地上□□。

闵舟看着她透出来的脑袋，一伸手给拍了回去，赵小夏猝不及防地坐在了马车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张阳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一定能安全地送回赵都了。

这身手，也太强了，恐怕只有天之娇女——齐一能跟他拼个上下。

“公子不用担心，哥哥不会杀人的。”闵月月笑嘻嘻地蹭到她身边。

赵小夏：“......你们不是为张家办事的吧？”

闵月月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啊，我们今年第一次到水城。”

“那为什么帮我？”

“我们吃了张家一顿饭。”

赵小夏无法理解强者的世界，真的是随心所欲，无所畏惧。

闵月月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哥哥还说，你家超级有钱，有一个很大房子......”

赵小夏：“...那王宫不是我的。”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对兄妹非凡人，准确地来说是前面那位。

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困意顿时席卷全身。

赵小夏摸了一下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哄着闵月月：“乖，别说话，让我睡会儿觉。”

然后她靠在车壁上就睡了过去。

闵月月撇了一下嘴，但是没有再出声，坐在对面看了赵小夏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这几日她在赵小夏的膝上睡得格外好，所以现在精神气十足。

她悄悄地挪到了门口，然后拽了闵舟的衣角：“哥哥，我喜欢他。”

闵舟光听声音就猜到了闵月月的心思，他淡淡地道：“那也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

“太老了。”

风水轮流转，被嫌弃老的赵小夏已经睡的极熟。

.......

又过了几日，齐霁已经好了许多，他正在摆弄着棋局，既执黑棋，又执白棋，黑白厮杀，像是两只巨兽要将对方吞没，格外凌厉。

许木看了眼，竟然发觉了两种不同的棋风，虽然都是凌厉，但是黑棋宛如疾风骤雨，而白棋先是退让，再一招致命。

“妙，仿佛两个人在下。”

齐霁又捏了一颗白棋：“你下黑棋。”

许木撩袍坐了下来：“那你可输定了。”

半个时辰后。

许木丧着脸又仔细地看了眼棋局：“我为什么输了!”

齐霁捏着白棋，沉默了半晌，然后眼眸落到了窗外，夕阳余晖像是万千彩霞从天空中洒了下来，他突然笑了笑：“原来退一步下也未必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