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开印的头天,江亭夜带领一众官员继续整理复核去年的卷宗,虽然只等新官到任交付后,江亭夜就做回白衣,但他还是早早到了衙中,认真核对为数不多的死囚。
“安徽池州人……于石台县杀一人。”
江亭夜看着这行字皱眉:“董昌!”
“少卿大人。”
“这个闵大的案子怎么写的?什么叫于石台县杀一人!”
“少卿大人容禀,闵大是因一起在庐州杀五人并碎尸的案子被缉拿的,他自己交代在老家池州石台县还杀过一人,可就说记不得那人的名字,下官再三询问,他一直没交代,大人不说,下官也要重新提审他。”
“他说多久前杀的?”
“约四五年前。”
江亭夜沉吟片刻,像在思索什么,而后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大人,还得带上刘班房。”
“嗯?”
“大人,这个闵大只会方言,且大字不识,刘班房通晓池州方言,带上他提审会容易些。”
“带着吧。”
“是。”
“之前上过刑么?”
“没有。一则不知道他供述的虚实,二则庐州一案人证物证充足,定他死罪绰绰有余,下官就没着急在年前提审他。下官已经去找四五年前池州石台县的失踪人口,可下官力量有限,还没找出结果。对了,大人,年前他不交代的时候,还说什么下官不够资格让他说什么的。”
“哦?那倒好办了。”
大理寺的牢中仍会延续几日如年前般审理囚徒的热闹。“初审难,复核易。”是刑官们都知晓的规律,复核的囚犯多早被繁复的审讯压垮,老老实实交代罪状,刑官们不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江亭夜坐到桌案前,揉着自己昨日做木工活儿做得酸痛的手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不是不相信董昌可以让闵大把杀了什么人吐出来,只是池州石台县这地方让他不由想到谢宣那个小子,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他还是亲自来过问一下,免出纰漏。
铁链撞击的声音响起,被两个衙役押出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
江亭夜手握拳状放在唇上,庆幸自己刚才做出一起过来的决定。不管和谢宣有没有关系,这个人还不是现在的董昌对付得了的。
闵大看人的眼光也像看待宰的猎物般,魁梧的身形和疯魔的目光让人心惊胆战,就算是江亭夜也感觉些许的不自在。
对视许久后,闵大一翻白眼,低声骂了句,翘起二郎腿,把眼神移到别处。
“闵大,家中可还有妻儿?”
“死了。”
江亭夜点头,他察觉到闵大说“死了”两个字的时候,闵大的话里竟带着微微的兴奋。
“埋在哪儿?”
“就在……大概在什么山东边儿,好久没回去了,记不清。我和我女人关系不好,孩子也是个不听话的,成天哭。”
“为什么去庐州?”
“逃命呗,不说了我杀了个人嘛。”
“只杀了一个,怎么可能?你在庐州可杀了五个。这么说,在池州的时候手还生?”
董昌略带惊愕地看着江亭夜,他本以为师父会动刑,没想到居然和这个杀人恶魔聊了起来,言语间还带着吹捧之意。
聊到一半,充当翻译的刘班房实在忍不住,冲到廊间呕吐不止。
“董昌……”
江亭夜回头刚想问董昌还有没有会池州话的班房,犯人也可以。
只见董昌捂嘴,面上极其痛苦,他急急推开门,和刘班房做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