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这天,丁府热闹非凡。
今天是大家二少爷丁孝娶妻的日子,府里上下没有人敢懈怠,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哪里出一点错。
丁孝骑着马,去吴家接新娘子过门,吴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老姑娘”终于嫁出去了,嫁的还是城里大户丁家。
一路敲锣打鼓,吴家请了城里最有名的乐器班子给吴美娟开路,最好的首饰,最好的嫁衣,衣摆上的花纹都是最好的绣师用金线绣的,盖头上也绣着金线凤凰,四个角上还坠着四颗大珍珠,据说价值不菲。
后面跟着的嫁妆车更是多的数不过来,看的人眼花缭乱。
围观的四邻啧啧称奇,吴美娟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丁府大门,新郎官下马,踢轿门,将新娘子背进府,再跨火盆,然后就到了喜堂,准备拜堂成亲。
这一溜“程序”,都是梅馨没有过的。
丁忠没有亲自去接亲,没有背她入府,没有跨火盆,直接拜完堂就入洞房了。
但是对此,梅老爷没有任何异议。
梅老爷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也能容忍女儿被如此忽视。
这是梅馨怎么也不能接受和相信的。
“被迫”参加二哥婚礼的丁洁悄悄打个哈欠,真无聊,她最不喜欢看人娶亲了,哪怕这个人是她亲哥。
她今天穿的格外漂亮,新潮的洋装,淡淡的妆容,让她好好出了一次风头。
往来宾客都夸赞她花容月貌,知书达理。
这洋装自然是出自梅馨之手。
那日丁洁只是随口说说,梅馨却很认真的放在了心上,她让佩枝按照以前做的洋装准备布料,又让青玉出去逛逛,看看城里新开的洋装店里的款式都是什么样的,回来以后忙着画图纸,细心裁剪,足足一日未出门,饭都是在房里吃的。
丁洁虽然嘴硬,说着多管闲事,不肯穿之类的话,但是今天婚宴上她还是穿出来了,梅馨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次丁孝娶妻,丁老夫人是请了梅老爷来参加婚宴的,梅夫人本来也要来,无奈有着八个多月的身子,实在不宜出行,只能由梅老爷一人前往。
梅馨望着吴美娟,恍惚间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有了上一次的下马威,今后不会太平的。
不过心酸之余还是有高兴事儿的,爹也来了!拜完堂,就能跟爹说说话了。
梅老爷自然记挂着女儿,出门前,梅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跟女儿多说说话,打听她的近况。
这几日梅夫人总睡不踏实,每晚噩梦连连,总是梦见梅馨过的不好,受了委屈。
难不成,真如梅香所说,梅馨过的根本就不好?
梅夫人睡梦中嘀咕过这事,梅老爷便放在了心上。
虽说当初是为了填补窟窿才将梅馨嫁进丁家,毕竟是亲生女儿,说不心疼是假的。
梅老爷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梅馨,瘦了,也憔悴了。
“一拜天地!”
喜婆已经搀着吴美娟到了喜堂,开始行礼。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行礼结束,宾客中爆发出掌声和喝彩声,吴美娟先被送去了新房,梅馨也终于可以和父亲说会话了。
丁孝跟宾客推杯换盏,喝了一杯又一杯,那日被梅馨“收拾”过后,他老实了好长时间,不过主要原因还是那方面不太行了,梅馨那一下,可让他长了记性,哪怕心里再恨,他目前也不敢再做什么。
梅老爷绕过喜堂,从长廊过来,佩枝引着他到了园子里,父女俩还是在这儿见面比较好。
“爹,您和娘还好吗?”
“爹娘一切都好,你呢?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过的不如意?”
梅馨斟酌着,还是不说了吧,“没有,爹,女儿挺好的,挺顺心的,爹爹放心吧。”
梅老爷深深的叹了口气,“唉,爹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只是女儿啊,让你嫁给丁忠,爹也是于心不忍啊。”
真虚伪!
梅馨出嫁时他分明没有半分难过,梅夫人哭两声他都不耐烦,现在又来说这个。
可怜的梅馨啊!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眼前的父亲,哪里真正为她考虑过。
青玉端了上好的茶,“亲家老爷,请用茶!”
“这便是青玉?”
“亲家老爷好眼力,我是青玉,亲家老爷好!”
“好好,香儿见过你一次,回来便赞不绝口啊,今日一见,果然聪明伶俐。”
“多谢亲家老爷夸奖,您和大奶奶坐会,我去前面帮忙,大奶奶,有什么事儿就让佩枝来叫我。”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老爷,您尝尝这茶,”佩枝将茶杯递到梅老爷手里,然后低着头站到梅馨身后。
不同于佩雯,佩枝有点怕梅老爷,可能是跟着梅馨的缘故,她的胆子就是没办法大起来。
空气突然像凝固了,安静的很,前面的喧闹声仿佛一下子消失了,父女两个相对无言,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