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间,夏唯看见窗外的世界昏了下来。南辰给她的法力一早就散了去,她躺在光与暗的中间,被看守传唤了出来。
气力不足的夏唯走了几步跪倒在了地上,两位看守面面相觑,最后勉为其难地支起了她。带着夏唯往庭熠室走去,夏唯有时没有站稳脚跟,磕磕碰碰划破脚背,留下了丝丝血红色的印记。谈不上明显,但分外刺眼。
两位看守敲响族长的门后,就把她丢放在了里面。夏唯在这空空旷旷的室内,听到面前几位高层的字句,脱口而出敲在洁白的地板上。
在回忆边界上来来回回闯荡了两天的夏唯,现在的意识被摧垮得如同低龄儿童,无法集中精神去听清那几位烛照人士说了些什么。她只听见在审判会议的最后,有几位对其中一位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南古校长’。
她循声看见这位苍老矍铄的老者,老者坐在椅子上,俯瞰着跪坐在地上的她说道:“您虽然贵为十八代,但在道界重伤了九城的少帅,我们已经与您的母族协商过,一切依照道界的规矩办事。”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南族长也望着夏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脑内的混沌,还是因为他本身面容的阴沉,夏唯看不清他的容貌和神色。只能隐隐感到一股压迫的目光投掷而来,逼得智龄低弱的她都不喜接近,南族长凝望着她道:“我们也与九城达成了一致,收回您的记忆,并且由血族带来了一样物品。”
南族长递交给烛照的人,烛照的人用帕子取过后,走向了夏唯。抓过夏唯没有神戒的另一只小拇指,夏唯半梦半醒中看见那个物品。
通身的雪银,光芒润泽而饱满,没有花纹,没有雕刻,却熠熠生辉。
神戒!
夏唯像是孩童般缩了两步,如果再套上这一枚神戒,她会只剩下最后一成妖力。这意味着哪怕是出青蔓緋衣的任务,都有殒命的危险,一成的妖力比一条狐尾还要弱。她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想要避开这一枚小小的物件。
烛照人士在几位高层的示意下,擒拿住了夏唯,拉过她的小指,寻着神戒的口子套了上去。夏唯一直在往后退,但烛照的人捏着她的手指,力道在她挣扎时逐渐加重,吃痛的夏唯行动慢慢弱了下来。
这本是雪银润泽的神戒,在触及到夏唯的肌肤之后,闪出了火花,像是星星之火吞噬了庭熠室。滑落到夏唯的手指上,死死地套住了她,血液从细小的缝隙里往外渗了出去。
众人在花火散尽后,烟雾中看见了摊到在地的夏唯。只是一分钟的间隔,她的小指最底部皮肤几乎被毁尽,赭红的血涂染了洁白的地面,那个女孩抱着小指颤颤巍巍。
“带她去地下室”南族长对两边的烛照人士说道:“还差最后一步。”
夏唯再也没有看见过几位高层的身影,她晕在了陌生的怀里,却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又被丟置在了什么地方。阴暗潮湿的室内,阴暗潮湿的墙。
这里是,比囚牢还要深的地下室。
在这个连一般飞虫都不敢打扰的地下室内,夏唯从怀抱中抽离出的指尖,无神地在地上抚了抚。本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却有一双女子的鞋闯入了她的视野。
夏唯呆呆愣愣地抬头,看见了一个姽婳的身影。
“十八代您好”那女子温良地笑了笑,娓娓而来道:“我叫南池薏,是火族的一名药剂师,今晚负责清空您的记忆。”
夏唯还没从回忆的海中游上来,她在懵懵懂懂间问道:“您是火族的药剂师?”
南池薏取出注射用的针管调试了一下,在四周无人的室内,她举止娴静,如若光泽披身。池薏药师回答道:“是的。”
“是您配制的药剂,帮助仇然族长吗?”夏唯半睁着眼睛,看着受人指令的池薏药师托起了她的手臂,将夏唯的校衣袖子往上剪开了些。
池薏药师没有停缓动作,回答十八代道:“是的。”
“谢谢您为他配药”夏唯的理智不在,没有余力思考什么政治人情,只凭着自己的本意说道:“但还希望您能研制出更优良的药剂,减少他的痛苦,更多的帮助仇然族长。”
池薏药师看了看她,随后笑道:“好的。”
一针注完,夏唯恍恍惚惚里又阖上了双眸。池薏药师接过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膝盖上,静静看着十八代在这幅完好的皮相之下,她的思维碎裂纷飞。
庭熠室的窗子开着,清清凉凉的夜风吹来,一丝微博寒意的初秋就要来了。月色之下,几位长者并坐在室内,无一轻松面色地注视面前的青年。
青年开了口,眸间敛着又深又沉的色彩,说道:“南族长,十八代乃魔界至尊,宁族不希望由她引发的事情,破坏了道界四族在五界中的平衡。”
“仇族长”南古校长说道:“这件事同血族、九城都达成了一致,宁族不会受到影响。”
仇然面不改色地扫了一眼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问道:“您拿什么保证?”
“仇...!”
“我给您演示一下吧”仇然打断了他的话,掌心里浮现出画面道:“十八代处罚得过重,之后出现了火族意料之外的事情,十八代重伤或者逝世,魔界有了理由刁难道界。或是十八代能力被限制得过多,没有了抵抗能力,被他人虏去,借以挟制夏唯压制五界。”
南敬尤族长拦下了后面躁动的人,看了一眼这些年都很乖顺于火族,今晚却难得和火族硬碰硬一次的仇然族长。问他道:“仇族长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您的处罚应该进行完了”仇然看了眼满地的血迹,说道:“我想接手十八代,希望今晚到此为止。”
“她在南药师那里”南敬尤族长让身边的人递给仇族长一个木牌,说道:“在九重天的地下室中。”
仇族长身形一滞,随后接过了木牌,黯淡地道:“好,多谢南族长。”
南族长眸中暗暗光芒,他想从仇然这份神色的背后,看出些超乎理性之外的东西,可他什么也没能看到。在仇族长离去前,南族长稳如泰山地坐在位子上说道:“那就有劳仇族长,帮忙接手照看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