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一步他能落子,也不过堵住她一排而已,只要她再拿一问把棋摆在下右位,就是列与斜排两处不得翻身的死局。
所以无论谁先手,这冰冷的棋象,其实从她把“你的真名”搬出来的时候就已无可奈何——
不,从他轻易应承这赌局开始,游戏就结束了。能在三步之中把输赢断定,这是何等深不可测的城府。
他不必再自取其辱。
“我认输。”诡目放下手中石子,无奈道:“按照约定,阳祢城让给你了。”
“好说。”梁雁伸手把棋盘抹了个干净,一个鲤鱼打挺从雪上起身:“其实就算没有这盘棋,你也会把阳祢当作礼物送给我的——魔有时活得还不如人光明磊落啊,诡目。”
诡目一双红瞳黯淡了几分,像是干涸已久的两汪血泊,里面映射着铅灰色冷冽的雪光。
“那么我们说点别的吧——”
根本不等他反应过来,梁雁忽然把裙摆掀进山风,猛一提气,抬脚重重踏在落松崖湿软的积雪上。
满地积雪腾空,结成无数锋利的冰凌,像是神用以弑魔的万剑,齐齐把尖端指向诡目。
梁雁站在冰凌后,猩红的斗篷仍在山风里摇摆翻飞,目光阴鸷逼视着他,诡目忽然便意识到什么,露在面具外的眼里凝满了苦涩。
“半年前,怂恿硕鼠、害死梁雀的罪魁祸首,是你吧?只能是你——我等了两百天,终于找到了问罪的机会。”
她一直不敢回忆那满是红渍的白色校服,一方解剖台上修罗场般的惨景,此时像是走马灯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个罪名,我不认。”
诡目抬手,袖在空中一拂,化去了坚冰与她的梦魇:“的确……是我提点了硕鼠留意你‘骨子里的东西’,可该怎么做我可没有教它,从杀死梁雀到引诱你出现,是它打自己的算盘。”
“别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
“更何况,你们已经对那些凶手施罚了,不是吗?”他又道,向梁雁靠了半步:“花台硕鼠,连同其鼠族二百余妖众,不都死在百缠剑下。是,我不干净,你——你们又有多敞亮?”
梁雁闻言蔑笑:“可时至今日,害死梁雀的凶手还有两个苟活于世。”
她算上了自己和他。
“你杀不死我,也杀不死自己。”诡目保持着一贯的风度,温言道:“梁雀命该如此,劫难是因果轮回赐他解脱。所谓的罪与罚,何尝不是一种因果?”
阳春白雪,风度翩翩的姿态,诡目从外观到风情都学足了闻人异——这个令他不齿的“情敌”,却无论如何也学不来他的傲纵与野心。
真是可怜。
梁雁不禁轻笑出声,为得他故作深沉的话语。
“笑什么?”
“你说得很对……”稍稍收敛了表情,梁雁这才撤掉威胁他的冰凌:“罪与罚也是因果,轮回报应也是因果。诡目,那个令你落败的问题——什么是因果,你其实知道答案的,对吗?”
“不可说。”诡目以食指点唇道。
“神缔造了妖,就注定缔造异人,注定万劫不复、葬送自己,就像我一旦落下第一个子,你就注定要输。其实因果,就是上任天地祖神的自罚。”
梁雁一边娓娓道来,一边观察着诡目的神色,顿了顿声,复道:“神是因果,魔是因果,天与地你与我都是因果。诡目,我不想让因果再把我们也吞了进去,所以诡目,我们联手吧。”
“你想做什么?”诡目危险地眯起眼。
“我想创造一种规则,借因果而生,却能与因果抗衡抵消,用来杀死我们这样困于因果的人——有罪以至死者,魂散留骨,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