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外唤道。
随着这一声传唤,孟鱼立刻推门而入,以为屈颂收到了惊吓,见她虽然面露惶急,但身体却似乎无恙,立刻松了一口气,说道:“王后。你可是要找君侯?”
孟鱼神色平静,看起来并无大事,屈颂稍稍安心,随即面生红晕,赧然地点了点头。
孟鱼道:“今日朝会,君侯走得早了一些,说是去交代一些事宜,朝会散后,单独传召了老太宰。”
“这个节骨眼上,可是齐国又生了事么”屈颂忍不住喃喃。
日上花梢时分,推算时辰朝会该早已完毕,但长庚依旧未归,屈颂心头的不安之感愈来愈浓重,再也无法忍耐,翠随侍王后身边察觉到了她的焦虑,自告奋勇走一趟前朝,但人还没有出去,便听到孟宫长那边突然传来消息,王上失踪了。
“失踪”两字不仅让屈颂,也让太后震惊,一口气立时提上了胸口,翠姑又立刻说道:“太后王后勿忧,王上是交代太宰大人之后才离开了新田,想来是早有安排。”
太后勃然盛怒,“即使是有了安排,可怎能不对内宫通气一甩手离开了新田?王后生产在即,这个节骨眼上,他要去何处?不说清楚,哀家立刻命人传太宰过来!”
“回太后,太宰大人说,王上独身一人去了雒邑。”
紧随而至的孟鱼缓步走入太后身旁,矮身回禀。
太后一诧,掀起了两道纤细的弱眉:“雒邑?王上竟独身一人去了周国王都。他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后头还有一句,他这是要刺杀周天子么!
但顾虑屈颂在场太后没说出这话来。
长庚自幼桀骜不驯,对天子从来不敬,周国又妄图通过屈颂来牵制晋侯,以长庚之性断不能忍耐。但周天子毕竟还是天子,虽然王室式微,覆灭是旦夕之间的事,但只要周国一日仍在,九州便一日要承认它凌驾于诸侯国之上的超然地位,敢行刺周天子,那便是弑君大罪,要受到九州之师合力诛伐,难道长庚如今坐上了君侯的位置还不明白这一点,还要率性妄为?
孟鱼沉默少顷,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脸色发白的王后,又道:“奴婢不知王上的心意,但料想到,王上此次前去,晋周之间的关系将会不容乐观。”
事实证明孟宫长所言不错。
长庚一骑突围,一路从雒邑城外遇到阻拦始,单剑破防,杀入了周国王宫。
俱传闻说天下的大宗师在成名之时,都要留下这么一段光采事迹,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宗师实力。
天下三大宗师,个个都是曾经闯入过禁宫重围,取走过宫中一物的。
听说前不久长庚那个授业恩师,曾行刺越王得手的大宗师花醉回了晋国,替他治好了身上的伤,并且不知用了一种什么如同鬼斧的法子,令晋侯长庚不过月余之间,功力蹿升,到了如此可怕的境界。
易守难攻的周王宫甬道,派遣了五百精兵绞杀围堵晋侯,竟被他一人杀得丢盔弃甲,颜面无存。
周天子尚在睡梦之中,还没有完全清醒,冰冷的剑锋便已架在了脖子上。
那剑锋之上,还有干涸的令人冲鼻欲呕的血腥气,从寒芒下拂了出来。
周天子大吃一惊,身子一翻,扑倒在地。
身后无数披坚执锐的武士一齐涌入,觳觫万状,“晋侯手下留情!莫铸成大错!”
无论如何天子与晋侯乃是翁婿,一旦天子见了血,便再无回寰的余地了!
侍卫长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地好言相劝,请晋侯罢手。
无论今日晋侯闯宫杀了多少人,只要不伤及天子,天子仁慈都可以宽恕,只要不铸下大错,一切就都还可以商榷。侍卫长苦口婆心,但两瓣唇其实已吓得不住哆嗦。
其实长庚没有想到,天子不仁,倒行逆施,还曾经恼羞成怒下杀了前任侍卫长,如今他的身边竟还有如此中心耿介之徒追随,以性命相效。这个周国不知是该可悲可笑,还是命不该绝。
天子早已双膝发软,站立不住。
天子比起数年前更畏死了许多,也愈发不济了,而长庚,却已不再是当年任性胡为,在他殿上玩弄死蛇疯狂大笑的少年。
天子清楚,面前所立之人,是天下如今新的一位大宗师。
今日他很有可能,要死在长庚的手下。
天子依旧面色不崩,扶床而坐,但实则已汗透重衫,他掀开眼帘,蜡黄的脸有些微发白,漆黑的眸珠定定地凝视着长庚。
“晋侯,如果你此时撤剑,你今日之举予一人可以考虑赦免。”
天子冷静的声音自寝宫当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