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城城北有一条萦纡长河晋侯为其赐名为蒲芦。
蒲芦河畔生长着茂密的菖蒲与芦苇,水清澈见底,深得晋地百姓爱戴,百姓对其敬若龙神。以往晋国还设有大祭司时到二月二王后便要与大祭司亲临蒲芦河举行祭祀龙神的集会热闹非凡。而在蒲芦河的水底,则生长着一种独有的白鲢白鳍白鳞,味极美晋地百姓于每年祭司龙神时多往河中投入鱼苗正方便白鲢长成供人取用。
为了给姬幽补身体几乎每日都会瞒着他,起早到河里抓几条活蹦乱跳的白鲢。用斗笠盛着,盖上湿布以免鱼儿逃脱。
她起得早姬幽那边有邱逢春细致的照料,她只管安心地在这里捕鱼。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还傍在师父身边做女童子的时候在九公子的心中或许她是一个只会抚琴调弄丝弦的傲慢琴师但其实她什么都会干庖厨手艺也不在话下。
她只是除了照顾自己以外,很久没有伺候别人了。
把用鱼叉打上来的白鲢鱼盛入斗笠,将斗笠搁在一旁松软的铺满枯脆的芦苇的泥地上,把脚拿在水里晃了晃,初春的水带着料峭寒意,濯足也不能太久感到冷,很快把冰凉的脚丫收回来,用身上的粗葛胡乱擦干了,套上棉袜穿起来。
忙活好这一切,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暗自庆幸收获不少,正要起身,俯低目光,却看见水中有一张丑陋的脸。她的目光定住了。
手掌颤抖着抚了抚自己被毒损毁的容貌,曾经,她也是有过姣好花容的美人,无数人夸赞过,越国的士兵为此将她绑了献给好淫的越王,但为了自保她毁去了自己的脸。也许是戴了太久的面纱,她就快忘了,自己其实依旧丑陋。这一路出城而来,不知多少人拿异样的目光来看她,她不愿放在心中,但真正见到了水中清晰的影,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
她无法忽视自己与九公子间种种的不匹配,她本是配不上他的。
一点也不。
如果他喜欢的是那个貌美出色的郑国公主
照例做了四菜一汤,除了她自己和姬幽,还有邱逢春,并三名食量极大的昆仑奴。
他们都对做白鲢的手艺赞不绝口。
用完饭,邱逢春还有别事要做,便离席而去,昆仑奴也照例蹭蹭蹭蹿上了大树,在树上餍足而警惕地盯梢。
顿了顿,一时无话,面前杯盘狼藉,她只想借着收拾而离去,但只拿住了一个盘,姬九便握住了她的手,怔了怔,感受到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掌腹。她的手指有厚厚一层茧子,是练琴所致,但掌心从前却没有,而现在有了。她感到九公子的的指腹在她的掌心厚茧上停顿了,一时慌乱无比,撞入他如古井般的眸中。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到九公子是能看到的,看到她丑陋的容貌,她咬住了嘴唇,掩面欲逃。
姬幽的手突然一紧,没有逃成,反听到身后传来他温润的声音:“我见过你最美的时候。”
他知道!
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姬幽的手指滑入她的玉手掌心,将她反握住,放于膝上。
“照顾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
姬幽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
“但,你并不是我的琴师,也不是我的宫女。”
面颊一红,“那是什么?”
姬幽的眼中没有神采,脸却随着她的话慢慢转了过来,朝向她,如同看得见她一般,定定地道:“在你。一直在你。”
“你你”脸红,内心一阵激荡,“你不要总是这么君子啦”
在男女之事上,一直这么克己复礼,怎么能讨人欢心呢,他难道不懂。还是一定要她说出口。想自己在他醒来以后对他说的那些话,自己确实已够大胆了,要她开口对姬幽求婚也不是什么难事,左右都过来了。但是,但是
她的九公子,九哥,竟是那么羞涩,虽然沉稳,却教她发现他红了耳颊,那般忸怩。
咬了咬唇,内心的矜持已开始摇摇欲坠。
他说:“对不起。”
:“”
也罢,那就让她开这个口吧。
她抬起下巴,深深地往肺中汲取了一口冷气,作势要开嗓。
忽听到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入了耳中,伴着一丝微风送来的泛着些凉的柔软:“我愿聘尔为妻。”
好半晌都没动。
她惊讶地望着他,似乎也动不了了,身体僵硬了半边,而另外半边则在热血沸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