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我答应你!”
她突然起身朝他扑了过去,轻飘飘地落入了姬幽双臂搭建的温暖怀抱之中,犹如倦鸟归巢,怀着无限的安宁与幸福依偎着她的爱人。
“九哥”她的鼻音带着一丝娇俏,一丝甜腻,柔软无比,姬幽虽看不见,但能听见,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鼻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柔软湿润的一吻。
“可还有什么心愿?”
在他怀中倚着,臂膀攀着他的肩,脸颊靠着他的胸膛,想了想,把头往下轻轻一点,“师父离世以前,他说,怕他离世以后就没人照料我,我一个孤孤单单的女孩儿在世上受委屈,让我找着了夫君无论如何带回去让他看一眼。就这个心愿,你能不能答应我?”
姬幽微笑,拇指滑过她的耳垂,“好。”
齐晋之战如火如荼,一直战到成王三十年夏,这一年,晋军大胜,俘虏齐人过万,齐人溃不成军狼狈败逃,伤在晋国新兵手下的不知凡几。此战晋侯扬威四海内外,晋国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国。于同年夏末,晋侯班师凯旋。
王后出任晋国大祭司,于凤雀台上祭天娱神惊鸿一舞,迎君侯归来。百姓争相一睹王后风采,万人空巷,声势浩大。
晋侯与王后缠绵自不必说,于同年秋,姬幽与的婚礼得以大办。
下聘当日,晋国王宫收到了一封来自周国的国书,是天子亲笔手书,闻九子尚在人世,不胜人间大喜,特诚挚留书,请他一见,修复旧疮,重聚天伦。
这国书让长庚看到的第一眼就命人拿去烧了,但回头又怕被王后责怪,只好凭着记忆又让张鲜代笔写了一封,只不过相较之下,虽然内容一致,言辞之间的华美修饰和殷殷之情就少了许多,姬幽看到以后,果然置若罔闻。
得到了无数人的祝贺,在万千明烛之中等待着她的良人归来。
这一晚,红烛燃尽,覆雨,几乎天明。
她这一生辗转颠簸,从未有一时一刻,如此时这般心生欢喜。她一整晚睡不着,望着窗外的夜色,被黎明渐渐驱逐,又看到秋阳升上树梢,金光曳地。脑中不断地想着事,想着从有记忆起,她所经历的一切人事,想起和蔼而不时严厉的师父,想起真心错付的中山君,想起与姬幽相处的点滴,想起屈颂的雪中送炭,最后,想到屈颂那两个娇俏可人的小孩儿。他们在晋侯回来的那日,一左一右地求着明明对他们而言应该很是陌生的父王抱抱,并撒娇地拿小手扯长庚的衣袖,一左一右地甜甜唤他父王。可能那便是父子天性,那便是血浓于水,实在令人向往。
她的心充盈着无限温柔和幸福,她也想,也想与她的夫君,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孩儿。她不贪心,只要一个足矣。
他的手臂突然抬了起来,轻轻地横在她的腰侧。
她吃了一惊,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宛如呓语般含混的声音,却是无比动人,“明年,我们也许也会有一个孩儿。”
忍不住支起头,看着身下的他,“为什么,我想什么,你总是什么都知道。”
她实在狐疑,莫不是他有什么读心术不成?
姬幽一笑,眼睑仍在微微闭合着,像是不胜阳光刺眼般,忙拿起小手替他挡阳光,姬幽身体也乖觉不动,只缓缓启唇:“那是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从以前到现在一直看着。即便我此时看不见,但我的心还在看着你。你做甚么,想甚么,你有哪些下意识的举动,我感受得到。”
“我我不信。”摇了摇头,咬唇道,“那么你当初,为什么不知我心意,还要执意把我送入中山?”
姬幽幽幽地道:“也不是全然不知。”
她微愣。
“可是,不愿相信。”姬幽一动不动地说道,有些无奈。
那时想着与其留她在身边拖累她送命,不如,将她送到她爱的人身边。他察人敏锐至微,她对他虽然冷漠,但他的话,她多半肯听,她身上熏的香,是他在行宫里点的那种香,他曾告诉她,那是他母妃身上的味道。或许她自己不明,但总有些地方,让他既困惑,又惶恐,却不敢相信。
心里一疼,掌心下,俊容尽在面前,唇若施朱,她看着一时心神荡漾,便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吻,不顾自己脸上沟壑纵横的疮痍会令他有所触觉,拿脸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脸,温柔无比:“九公子在我心中,永远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比天地日月,比山川河流,比光阴,比大道,比一切至美大善的风景,还要更得我心。
她想起那日在赴往越国的囚车当中,她看到那个男子策马离去的身影,心中不无失望。
她身旁的女子告诉她,“那是周国的九公子,出类拔萃,是周天子最宠爱的一个儿子。”
不可置否,“天下的男人,真的有好人吗?”
身旁的女子虽泪流满面不胜惶恐,但却是这么跟她说的,“那是天下至善的一位君子,唯一一个待我们女子温柔以礼、不将我们视若器物的权贵。他曾经把国君送给他的美人释放,并为她置办前程。”她靠过来,在耳边说,“你若是能攀附上他,就可以离开越国。”
是吗?望着那道早已离去的随着薄暮冥冥渐渐隐没的身影,心中涌起了这样一个坚定的念头
我要去攀附他,让他注意到我。
下一次越宫之中,她紧张地看到了本以为此生不可能再见的男人,为了守全自身,她用最毒的药,损坏了自己身上最娇嫩的肌肤,让它变得奇丑不堪,她得以豁免,不必委身越王。她已等到快要绝望。但好在苍天垂怜,她还是等到了。
她要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他,让他喜欢自己,让他带自己离去。
他也在看着自己!
她简直惊喜,她一生不作情爱曲,那晚却为他弹奏了数遍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