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希叶却觉得自己像在坐过山车,头上的天花板在呼啦啦地转,四肢百骸开始觉得冷。
不是生气,也不是埋怨,就是委屈、难过。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憋屈,这能怪谁呢?
自然是谁也不能。
总之,是无奈吧。她想起那句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应该要看开一点的,只是她的眼泪有自己的想法,不听使唤。
楼下传来爸爸和小舅的声音,爸爸兴奋地说海鲜很新鲜,小舅则自来熟地一来就喊自己的名字。
希叶不想应。
这种时候,只有烦躁,想骂人。
小舅上了三楼,许是去放行李,而后又轻车熟路地来到她的房间,敲了两下,“大叶子?下来吃东西。”没得到回应,又嘀咕了句,“不在,又去野了?”才下去。
希叶抹了把眼睛,拉过被子盖着头,也不觉得闷热,只想睡觉。不多会儿,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房门又被敲响,声音急切,还伴着向阳兴奋的声音,或者说,故作兴奋,“叶子叶子,快出来,还去不去打薯窑啊?”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被吵醒,头还有些痛。
敲门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从未停止。
希叶眯着眼睛,挠挠头,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不去了,你们去吧。”
向阳顿了一下,不屈不挠地继续敲,“你先开门啊,为什么不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十分适合这种野炊活动。换做平时,希叶自是十分乐意的,只是今日烦躁,实在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
“不想去。”
想了一下,向阳才开始劝,但相对于他擅长的怼人活儿,这种事他还是显得不熟练,“……别这样嘛,大家好好谈谈,难得在一起……”他说了两句,也觉得干,舔舔唇,又说,“你先出来,我们再聊聊小铃铛的事。”
头很痛,身上也一阵热一阵冷,希叶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不对劲。她摇摇头,想甩掉向阳的话带来的心烦意乱,再次压着脾气说:“我真的不想去,我想睡觉,真的,我想睡觉。”
话落,房间里便没了动静。
向阳顿了会儿,扭头看一直不发一言的人,又去敲门,继续哄着说:“小谦回来了,你还不
知道吧?你们多久没见了,哎,这次我们终于凑整齐了,人家都来找你了,你真的不……”
“回来就回来,关我什么事?!”
向阳聒噪的嗓音戛然而止,满室寂然。
世界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连平日里风过林梢,鸟歌虫鸣的声音都听不到。
一分钟,也许只有十几秒,更洪亮的小文女士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向希叶,你说什么?有没有点礼貌?”
她手指绞着蚊帐,眼眶里迅速又浸满一泡眼泪,簌簌落下。她也不敢抽吸,只屏住呼吸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静了好几秒,才响起声响,是脚步声渐行渐远的声音。
小文女士说:“真是不好意思了小谦,你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她的脾气变这么差了吧?”
“没事植婶。”
向阳解释:“她……因为小玲跟她说要转学,所以可能心情不好吧。”
“……转学啊?”梁小文的语调也低沉了下来。
几人又寒暄了两句,他们才离开。
希叶听到院子门被拉开的声音,立刻打开房门,直奔到主卧的窗前。
他们几乎一样高,向阳的右手搭在他肩头,两人背着阳光走。他穿着灰色的短袖,头发细软,在金色的阳光下更显柔和。
向阳揶揄:“你真不凑巧。”
他不说话,微微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等到他们拐了弯,往向阳家走,连衣角也看不到了,希叶才转身出了主卧。
却看到梁小斌靠在楼梯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后悔了吧?”
希叶瞪他一眼,不愿同他搭话。
可是,他在身后又戳了把刀子过来,“不然你哭什么?”
有些人,实在没事找事,活着不好么?
忍不住,实在忍不了。
一整天身体不适以及各种事情带来的坏情绪积压成山,他倒是给了个爆发的理由。
希叶回头,向他走去,神色冷冷,“你有病吧?”
说完,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嘴边扯。
“啊!!!”
尖叫声清脆悦耳,震得屋外电线杆上的鸟儿“唧唧”两声,惨叫着飞走。
二十秒过后,希叶才松了口,她冷撇了他一眼,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头也不回地回了房,留下梁小斌扶着渗了血珠子的左手,目瞪口呆。
某些人,不吃点教训,还以为生活有多美好。
希叶走到房门,这才发现门口有个纸袋子,她拎着进来,关了房门,不理会梁小斌的控诉。
打开来,是一个玻璃瓶,里面装了满满一罐水果糖,裹着彩虹纸。
阳光破窗而入,她走过去,举着玻璃瓶伸进那条光带里。水果糖在阳光下美得流光溢彩,似真似幻。
胸口的酸涩越发浓,像冲破了闸门的洪水,铺天盖地袭来。
她捂着心口,开始哭。
唐洛谦跟在向阳身后,一进院子,就看到慰玲落在竹椅旁的那朵叶子花,定定地站住了脚步。等向阳跑去厨房找吃的,他才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将花拾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裤袋里。
不动声色,小心翼翼。
希叶午饭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回去睡觉,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等到醒来,已经晚上八点,是被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的。
竟然没人来叫她,她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