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叶来找的时候,慰玲正好从外婆家出来,明明每天都见,一见对方,竟然还兴奋地隔空挥手。
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这么好的感情。
希叶穿着格子连衣裙,手里捏着一朵红色的叶子花,步子轻快,盈盈笑意藏都藏不住。
受她笑意的感染,慰玲也笑得很欢,小跑着到她面前,“你剪头发了?”
“对呀,刚找三叔婆剪的。”
慰玲笑笑,跟着她一起往回走,思考着怎样开口。
这个问题,搁在她心里像铁一样沉重,但一说出口,她又怕变成横在她们之间的一条沟。
真是吐也不快,不吐也不快。
“四婶几点下班?”
“她一般中午就回来了,最近鱼不是很多。”
希叶点点头,继续走路,手里还转着那朵叶子花。慰玲盯着那抹艳红色,咬咬唇,心里下定了决心,正打算开口,希叶手里的花却掉在了地上,她蹲下来捡。
在她蹲下去的一霎,慰玲盯着她的头顶,问出了口:“叶子,如果我要转学了……怎么办?”
不是问“我怎么办”,也不是问“你怎么办”,仅仅是“怎么办”。
希叶没起身,就蹲着的姿势抬头望她,手里还捏着刚刚捡起的叶子花。
“什么?”
“……我要转学了。”
“真的假的?”希叶站起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个话题对她们来说,都太敏感。
“别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笑不出来。”
有车从后面驶来,慰玲拉着她的手臂,往路边退了一些,车过后,手却没放开。
她被希叶盯着,那眼神明明不炽热,却犹如烤炉里的炭火一般,让人觉得自己像被搁在烤架上一样煎熬。
那一瞬间,慰玲好像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情绪——受伤、失望、不解……
慰玲慌了,也害怕了,原本握住她手臂的手去拉她的手掌,急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解释的。”
路上没有行人,旁边的人家正欢声笑语,四四方方的房子包裹住了所有欢乐,与空旷的屋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喧嚣的热闹是别人的。
希叶没有抽出手,也没有出声打断。
她愿意听慰玲的解释,更在等着她的解释。
此刻内心的世界开始一点一点地崩塌,身体的不适海浪般一波一波地朝她袭来,她也强忍着。
她要听解释。
她的反应很平静,越平静,慰玲的心底越没底,只顾着开口,连想说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大舅的学校……不是,是我外婆……”
后来,她松开希叶的手,平静了几秒,才开始说:“你知道的,我的择校费三年要两万多,我的生活费每个月要八百,家里也要开销,正东上学也要钱,处处都需要花钱,可是只有我妈一人在工作……我堂舅你知道的吧?他是辰中的校长……就是那所私立中学。他刚刚就让我去……那所学校,我外婆答应了。”
脑袋开始越来越沉,甚至嗡嗡叫,希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完全听清楚慰玲的话,也无法再直视她的眼睛,只是感觉,她太难受了。
眼睛难受,脑袋难受,心里也难受。
她大概真的生病了。
她点点头,嘴里呢喃着:“嗯,我理解……理解。”
“叶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
希叶挤出笑容,用手掌拍拍自己的额头,企图让自己清醒点,“没事,真的,我真的理解,只是,”她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头有些沉,脑袋混乱……得回去躺一下。”
她转身就抬脚走了,脚步又疾又乱,慰玲站在原地,没敢追上去,只红着眼睛看她的背影。
谁知道,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将手里的叶子花塞给自己,说:“我真的是不舒服,想回去躺着睡觉。”
慰玲的心漏跳了一拍,眼睛被手里的小花染得越发通红,心底的愁绪一下子消失得空空荡荡。
她看着格子裙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无关情爱,只因一朵叶子花而心动。
推开向阳家院子门的时候,慰玲还是恍惚的,直到向阳问她话,她才也没有反应过来。
“唉,怎么只有你一个?她不是去找你吗?”向阳在客厅门口,对着站在院子里的她说。
唐洛谦听到声音,从向阳背后走出来,惊得慰玲睁大了双眼。
没听说小谦会回来啊。
她愣了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小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唐洛谦和向阳并肩站着,声音清朗。
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向她身后,如向阳所言,没有其他人,眼神闪过一瞬的失落。
“她呢?”向阳又问。
慰玲说:“……回家了吧。”
“那叫她过来啊,不是打薯窑么?”
慰玲没动。
向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戏谑地开口:“哟,不会吵架了吧?难得啊。”
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
这两人陪伴了她们整个年少时光,即使后来不在身边,也抹不去她们生活里的属于他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