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忽然捂住额头，低低问自己，“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怎么就忽然知道江川退敌的雄风了？
怎么就知道情分不情分的了？
有人拿开她捂着的手，道：“我们明日婚礼，可好？我不想待在林上宫殿了。”雪燎蹲下身，与坐在台阶上的她视线持平。
即便是蹲下身，也不觉得他这样会不好看。
“太快了罢？”
钟毓诧异道。
雪燎执起她的手，神色苍白脆弱，道：“我一人在这里待了太久。每每异火寻你，我都十分眼热，我也想时刻和你一起。”
这、这浓浓的江萦回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好的不学，坏的精通。
钟毓能肯定，这招数保准是从江某人那学来的。
但钟毓是昏君——
所以钟毓亦回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道：“我只是忧心你的身体，能否撑得住。若论婚礼，我何曾不想今日便同你成婚。”
雪燎轻轻笑了，他应道：“好，我们明日便成婚。”
两个人的手愈握愈紧。
恰巧雪翎此时路过，他手中拿着无数储物袋，恭敬道：“雪燎君，江川君。我这便告退了。”
“去罢。”
雪燎露出了独独与雪翎心照不宣的眼神，“嘱咐你的事情好好办。”
……
十年，江川与雪域的婚约终要成了。
这事儿从半月前便开始传，且传播越远，其势愈演愈烈。
天下修士等这样的热闹，寻常都是等不到的。可偏偏与上下界回灵这样的大事撞上，只能说是喜上加喜、讨个好兆头？
刀修一行人也来了。
他们先去的雪域——
因这雪域君主，是以雪域为聘入江川的。
所以先吃雪燎君这边的流水宴，等雪燎君嫁到江川了，再去吃江川那边的流水宴。
路凝风仍然兴致不高。
剑修的脸已经恢复如初，他时常沾沾自喜，因自身的俊美无人能及。此刻，他熟稔地勾搭上路凝风的肩背，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还在为了江川君耿耿于怀？”
“滚开。”
路凝风稳重更甚于当年，“我不过是想问问她——这把弓箭，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行吧。”
剑修兴致缺缺地走开了。
路凝风远远看向高台首座之上的一对身着金红婚服的璧人，他现在看，看到的只有背影。他们只来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相携离去了。
也是，堂堂一域之主，怎会花功夫在他们这些无名小卒身上？
枉他一路上颇为照顾。
还以为小钟姑娘——是多么柔弱的女修呢！
现如今钟前辈有了那么好的夫婿，自然只当他们是相见不相识的过路人了呗。
……
婚礼办得极为任性，雪翎简直为此操碎了心。除了流水宴规规矩矩，别的——就全仰仗新郎、新娘安分否了。
仪仗是雪域的先行。
雪燎则要在雪域，将君主的位子传给太平。
总之，先将太平的名分定了再说。
于是乎，雪燎终于卸任了雪燎君之位，天下四海的修士都来观礼。不料此时，变故突生——封山大军从天而降！
雪翎大惊道：“他们这是来干什么的！他们今日意欲何为？砸场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别急，送菜的来了。”
钟毓笑笑，转而安慰雪燎，“夫君，别怕。”
“嗯。”雪燎眼角含笑，应了一声。
雪翎顿时无言以对，这是什么情况你们就这卿卿我我的。对面来者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呢！现在他才算是知道了——江川君有多么不可靠！
不但自己不可靠就算了，还把他们大人也影响成这样！
真是……算了，他没身份说话。
雪翎劝诫道：“大人，他们……”
话还未说尽，对面走出一个谪仙似的人物，恰好这人雪翎又见过——正是前任江川君。不过前任江川君，怎么会出现在封山的队伍里？
“封江祝二位新婚燕尔，意笃情深。”
江萦回朝他二人作了一礼，嘴角的微笑恰到好处。
雪燎与钟毓亦回礼。
封江是江萦回上个轮回的真正名字，只是到了这一世，他却已决意要用江萦回这个名字了。可在世人眼里，封山君一直就叫封江。
所以，他只得如此了。
而后，江萦回抛出一个更大的雷——
“往后封山并入雪域，皆归太平君管束。”
钟毓笑而不语，看罢，好大一颗菜哦。
“不止封山一处，”封山大军中慢慢出来一个女子，听说这是封山君的夫人江氏，“往后江川，亦归太平君所有。”
又是一颗大菜，钟毓与封山夫人对视，笑道：“未曾想，太平都能被称之为君了。”
不愧为新天道。
“太平谢过江川君、封山君，谢过父亲，谢过母亲。”
此次，话中的江川君，却是灵秀。
太平朝四方作礼，朝天地作礼，一同拜谢这五湖四海、天高地阔。这本是太平继任雪燎君的典礼，而今，却成了太平继任天下之礼。
雪域的仪仗已出发许久。
太平继任典礼了结之后，五人同回江川，正正赶上婚礼。雪燎说是说一日成婚，可这仪仗光是走，便走了有半月。
这成个婚，还生生耗费一月有余。
更何况江川与雪域，还需摆上九个月的流水宴呢！
再别提那些流水宴之外的，譬如江川正殿那些宴请的有头有脸的修真大家。
这可就不在流水宴范围内了。
……
钟毓与雪燎行过天地，未曾对谁跪拜。
雪道友一直牢牢握着钟毓的手。红色衣袍倒更叫他眉如墨漆，望向旁人时不动声色的冷眸，对着钟毓，却总叫她瞧出其中一点心花怒放。
就在这样的时候——
钟毓脑中忽现凤凰之影，流光片羽皆化作记忆，贯入她脑海中。
她看见记忆里的凤凰，那凤凰从梧桐巨木上倒挂下来，朝她伸出一只手，说：“上来，你答应我的。”钟毓情不自禁地探出另只手，捧住雪燎的面庞，亲吻了上去。
耳边忽然传来极大的哄笑声。
雪燎不理会，钟毓亦不理会。
她睁开眼，看到龙鱼、麒兽，还有捧着小异火的新天道。
这些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相爱，看着他们成婚。往后，他们还会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交集，他们会一起守护这个新绽放出生机的世界。
“雪燎，这是我们的世界。”
钟毓掰开他的脸，认真道。
与凤之约，她不曾彻底忘却。
而往后，不论上界，不论下界，皆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