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北陵珂起身准备去上朝,北陵长好才道:“今日在朝上,你切莫主动提及若翁之事。”
“嗯。”北陵珂知道,父王有意压下她包庇战犯一事,她自然不会多嘴,只能另想办法救若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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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未名师太将若翁从兵部大牢接去砚溪观审问,北陵珂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太医院尽心尽力的照顾之下,北陵琰也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问询问他的草药去了何处。
北陵珂端着一碗药进了屋:“早就送到你府上了,王太医按照若翁给的方子煎了药给柳儿姐姐服下了,估摸着这两天也该醒了。”
闻言,北陵琰面色舒缓了许多:“我总算是,找到救她的办法了。”
“可是...”
“可是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容妃满脸倦容地走了进来,“先祖有训,身有残疾,便不可继承大宝,你叫我和阿珂怎么办?”
北陵琰尝试着动了动右腿,却发现那处一点知觉都没有。
“母妃!”北陵珂责怪母妃不该说得如此直接。
“我说错了吗?”容妃哽咽到。
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无法再站起来一样,北陵琰艰难地撑起身子,朝容妃鞠了一躬:“母妃,儿臣不肖,这王位,儿臣怕是做不了了。”
容妃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王位是你一人说不要便不要了的?你知道白家、常家、我,甚至是阿珂,为了助你夺嫡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你要做有情有义之人,怎么不想想你的母亲,你的妹妹和你的母族呢?”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北陵琰只是低下头:“对不起。”
北陵珂赶紧扶住容妃,细声劝道:“母妃,哥哥才刚醒,您消消气,总有别的办法的。”
“别的办法?”容妃推开北陵珂,又哭又笑,“你二哥他都是个瘸子了,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北陵川继位,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丢下自己的手帕,以手抹泪:“罢了,你醒了就早些回府去吧,省的杵在这碍眼!”
说罢,她便气冲冲地出去了。
北陵珂道:“二哥,母妃这是气急了才会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咱先养好伤。”
接下来的日子里,容妃果真一次都未踏进北陵琰所在的小院,直到他坐上轮椅准备出宫,她才差人送了一堆药材去王府,依旧没有露面。
北陵王最近更是阴晴不定,上朝时看见北陵琰空缺的位置便来气,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去触霉头,皆噤若寒蝉。但他们心里头比谁都精明,二王子的腿怕是好不了了,这王位多半要传给六王子了。
一朝之间,朝堂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大批二王党官员纷纷倒向北陵川,少数看不上他百濮血脉的开始巴结北陵洛,白家则另送了一个女儿入宫。
按辈分,新入宫的女子该叫容妃一声姑姑,北陵王封她做了美人。白美人入宫的那一天,不管北陵珂怎么哄,容妃都吃不下一点东西。
北陵珂这才意识到,二哥真的是母妃的全部指望,二哥受伤不过一月,祖父便再送了一个女子同自己的女儿争宠。
母妃,也是个可怜人。
看着日渐憔悴的容妃,北陵珂第一次生出若自己是男子该多好的念头。
在这般磨人的日子里,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北陵琰心心念念盼了七年的柳儿,终于苏醒了。
只是,她竟全然不记得往事,遇上北陵琰那热切的眼神,不由有些害怕。
北陵珂陪她逛了几次集市,将二哥为她所做的事一件一件讲与她听,如此个把月后,她总算是不再畏惧北陵琰了。
一日,北陵琰坐在院中晒太阳,手里还捏着本兵书。柳儿将一件轻狐裘盖在了他腿上,道:“今日阳光虽好,风却不小,二爷不如早些进屋去。”
北陵琰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打动了,忙放下书本:“柳儿,你想起来了?”
柳儿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未曾,但这些日子听四王姬和府中下人说了许多,也知道了二爷是为了救我才......”她看着石桌上的兵书,心中更是愧疚,跪下磕了个头“二爷的恩情,柳儿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的。”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北陵琰将柳儿扶起来,“你大约忘了,七年前若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该去见阎王了。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以后,我会对你负责的。”
感受到北陵琰炽热的眼神,柳儿红着脸低下了头。
北陵琰心中一片柔软,拉过她的手;“过完年,我就去求父王赐婚。”
闻言,柳儿抬起头,几经犹豫,还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或许,柳儿之前也是心系二爷的,可躺了这么些年,柳儿除了母亲谁也不记得了。现在与二爷成亲,对您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你不愿意?”北陵琰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不是不愿意,”柳儿双手搅弄着丝绢手帕,“二爷若是纯粹为报恩的话,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将自己也搭上。柳儿虽出身低贱,却也想寻个心心相印之人共度余生。”
北陵琰沉思良久后道:“我懂了。”
“但柳儿会一辈子伺候二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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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应王宫。
大王子南应宣在朝堂之上,公开揭露了南应寻与北陵珂的关系:“应天论剑之时,儿臣瞧着北陵四王姬那坐骑眼熟得很,原是在世子府中见过的。鸾鸟乃上古神兽,寓意爱情,想来,世子殿下应是同四王姬有些交情的。”
南应寻急忙否认:“鸾鸟一事,只是凑巧而已。”
南应王却不听他的解释,眼珠转了几转,就想到了为难他的办法:“世子不必害羞,我南应与北陵世代联姻,你若喜欢那北陵珂,不若趁此新年朝贺之时向北陵提亲吧。”
此前,南应寻不敢暴露和北陵珂的关系,就是怕南应王疑他野心过盛,没想到父王竟会主动让他求娶北陵珂,这不就是要让他稳坐世子之位的意思吗?
想来,定是自己这些年的政绩终于让父王满意了,南应寻压下心中狂喜,就此应下了。
爱情惯会使人犯蠢,他没看出来南应王的真实意图,国子监祭酒郭大人却看的真切——北陵珂是北陵最锋利的刀,北陵王怎会舍得将她送给南应?到时候求亲失败,南应必成笑柄,陛下便也有理由废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