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正经的,我怎么就到了你这里来?”章筱萱果然恼了。
“你师哥给我打的电话。”楚耀南说。
“我师哥?那,方师哥他人呢?”章筱萱头疼欲裂地寻思,怎么也想不起来。
楚耀南坐起身认真地说:“是哈筱松呀,说是背着多爷你央他打给我求救的呀。”
“三哥?”章筱萱更是诧异。仿佛一切都跟八卦阵似的,让他绕不出,他极力在思忖来龙去脉。
“你回不去了。当机立断吧。”楚耀南掐灭烟头说,“沪江梨园界已经视你为大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这话奇了,我都不曾认识,哪里就得罪他们了?”章筱萱不以为然。
“你师父的宿敌,他在沪江梨园这片江湖得罪的人可真不少。如今师债徒还,也不为过。”楚耀南上下打量他,柔和的光线下,章筱萱懵懂地望着他,纯净又费解的小眼神,抿咬着薄唇一脸不服:“我才没闲功夫和他们争斗,我只要有台子唱戏就知足。好好唱戏。”
“他们绝不容你去染指他们的江湖地盘,更容不得六合班吴艳秋的弟子风头出尽压过他们。如果当年你师父同他们江湖争锋不过是两军对垒伺机而动,你这自对台戏折了高寿三儿的脸开始,不到十日的功夫,已经孤军直入,斩将拔营,让他们坐立不安了。”
“那是他们的事儿,我要回家。”章筱萱坚持着,“师父和姐姐还等我呢,一定急了。”
楚耀南更是无奈摇头:“今天这一出戏,出马对付你的竟是三拨不同的人马。这排面!”
见章筱萱还不开窍,索性点明:“我有沪江一半的大戏台,有秦家的资本,但我毕竟不是你们梨园行中人。这些人如何联手铲除你,怕是连你师父都未必能保全你。不如,你离开六合班,我送你去北平,或搭班唱戏,或去唱歌唱曲,或是拍电影。避避风头吧。他们已经托人给我垫话了。”
章筱萱凝视他,瞪大乌亮的眼,无辜的样子,抿抿嘴儿笑了:“吓我?师父说,天塌下来都有他在,我们都别瞎操心,只管好好唱戏。”
楚耀南如今只剩苦笑,抚弄他潮辘辘的头发说:“你就如此笃信他?”
章筱萱深信不疑地点点头。
楚耀南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臂拖着就走。
“做什么?”章筱萱身子往后躲。
“冲个澡,换衣服送你回家。”楚耀南骂,“夜不归宿,自己回去解释吧。”
送章筱萱回郊外方家别院的路很远。章筱萱坐在他身旁疲乏地闭目打盹,路灯光晃过他精致的面颊,划过道道斑驳的光影。
一阵颠簸,章筱萱惊醒,看看窗外已经天边一道霞光刺眼。
“多爷那边,是你大师哥大白把你这香喷喷的小尤物送去讨好给他尝,无端端被你这愣头青打了呆霸王。唉!待风平浪静后,你随我去登门赔个不是。”
“我不!”章筱萱气恼地瞪眼翘嘴,想到了多爷那令人作呕的模样。
“还想在沪江唱戏?”楚耀南问。
章筱萱认真地点头。楚耀南只剩叹气。
楚耀南忽然想一事,说:“才我到了庄家,同白煜撞个正面,他似乎听出了我的声音,盯着我一直在看。”
章筱萱想想说:“不会吧,江上的事儿,我是叮嘱了乾辛号的十一个兄弟们,打死都不许说出来的。连师父都瞒了大半。”
楚耀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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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班走丢了当红的台柱子,一夜可是炸了窝。
及至清晨,城里赶来的弟子慌张的把报纸递上时,满篇的都是六合班章筱萱目空梨园,庄府误场,什么师兄弟十年失散复合同台献艺,更有令人大跌眼镜的就是众名伶男宠吃醋争宠大打出手。
“哟,这……这不是咱们家小草儿兄弟吗?”
“这个,真是不堪入目,这是哪里呀?”
照片上是一位被遮挡了脸儿的大爷横陈榻上,一群衣衫不整妖冶小倌儿伺候劝酒。一身长衫的章筱萱就立在一旁;另一张是群魔乱舞般众人簇拥,有人抱住章筱萱的脸灌酒,纸醉金迷的模样;而最后一张则是章筱萱在房里大打出手,一手揪住多爷勒了脖颈,一腿伸长驾驭着绳子。若说是拈酸争宠谋上位,谁都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