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盆里飘着一个小木盆,晓星尘用小木盆舀出一盆水,浸湿手帕。
薛洋心不在焉看了一眼,雕像一般坐在桌边不动,仍是沉迷于整理自己的思路,并把思考的事说了出来:“石无生现在做事更狡猾,姓严的居然每年也只能见他一面。”
“再小心也会露出马脚,他逃不了太久。”
晓星尘拿起手帕给薛洋擦脸,冒着热气的手帕依次拂过额头,鼻尖,脸颊,下巴,耳朵,脖颈。有些血迹干涸之处,他不得不反复擦拭。
不喜欢薛洋这个样子,浑身是血,神情阴翳。所幸,在他仔细又轻柔地擦拭之下,薛洋的脸像摘掉一层血色面具,露出被血污掩盖的俊朗五官,弱化了戾气。
薛洋并未在意晓星尘的举动,他盯着桌上地图继续道:“对于石无生的踪迹,姓严的也知晓不多,他只知道,石无生每年都会去一次碎云雪山。”
“嗯。”
晓星尘拧干手帕搭在盆边,撸起薛洋袖口,拖着那只沾血的手泡在水里揉搓清洗,血在水中晕开,把水染红。晓星尘把血水倒在门口沟渠,回屋从大盆里重新舀出一盆净水,如此重复一次,薛洋的手终于也变成干干净净的了。
“摄魂香需要的稀有原料散魂草,生长条件就是必须在高寒之地,石无生肯定是在碎云雪山弄了个散魂草种植地,我们……喂!晓星尘,”薛洋望着身上被扒下一半的外袍,莫名其妙发问:“你在干什么?”
之前被擦脸擦手,薛洋还没在意,任其摆弄,直到此时,才把心思拉回到当前情景。
晓星尘专注而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衣上都是血,我帮你换下来。”
“别费心了!”薛洋情绪中还残留施刑拷问严老板时的不耐和没问出石无生踪迹的沮丧,“身上再干净,我的血债也干净不了!”
晓星尘却不停手,固执地要帮薛洋脱下血衣。薛洋无法,只能站起来由他去脱。随着晓星尘的动作,薛洋眼神越来越怪异,终于没空去想什么石无生严老板,因为晓星尘把他脱得只剩一条裤子了。
薛洋惊诧地观察那人接下来的动作,却见晓星尘两手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朝着他腰带摸去。
“晓星尘!”薛洋彻底无法淡定,退后一步睁大眼睛按住腰扣问:“你没被夺舍或者下药吧?打算把我扒光吗?”
这么流氓的行为,怎么看也不像明月清风的君子晓星尘。
薛洋突然意识到,白日里在地牢的那个吻,是晓星尘第一次主动吻了他。后来又是地牢遇险又是审讯姓严的,竟差点儿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阿洋,”晓星尘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薛洋揽入怀里,“你今天吓死我了。”
“呃……”今日经历太多,情绪起起伏伏,薛洋更被晓星尘的一系列反常行为弄得晕头转向,“我今天……很凶吗?”
“不是,”晓星尘抱着薛洋的手臂紧了紧,“看到你在井里险些出不来,我魂都快没了……以后不要这样吓我……”
原来是这样。
在井中听到晓星尘呼唤他的声音,那么急迫,好像自己掉落阴间地狱也能被喊回去。他薛洋生前没有亲友,死后没有墓碑,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晓星尘,如此牵挂于他。
感动归感动,但是——
“道长,我还光着身子呢,你再抱着我不松开,我可又要忍不住耍流氓了?”
说完之后,薛洋觉得这话真是有点煞风景,晓星尘那么矜持一个人,难得主动,应该好好珍惜才是,能多抱一刻是一刻,若被一句话惊退了岂不可惜?
幸好,大约因为白日里过于惊心动魄,晓星尘并未被惊退,依然紧紧抱着他。
不仅抱着,一只手还颇为暧昧地在他裸露的后背上,缓缓滑至腰际,抚摸那里的一处伤疤。
有了前面几次教训,薛洋深知晓星尘的单纯,面皮薄,洁身自好,这种特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又要冒犯,会惹晓星尘生气或厌烦,有些僵硬地把一只手松松搭在晓星尘身上,在心里反复警告自己:道长只是心疼我,只是心疼我的伤疤,只是想抱一抱,没有其他意思,我不能乱想、不能乱动……
可是,这种本就脆弱的心里建设,被晓星尘落在他颊边的吻,轻而易举击得粉碎。
晓星尘亲了他。
明明紧张又羞涩,莹白如玉的耳垂都红透,晓星尘却还是主动转过头,亲了亲薛洋,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柔软而温热的嘴唇,如同落在枯草上的火花,瞬间点燃了一片荒原,薛洋喉结滑动,吞咽着口水道:“晓星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晓星尘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一下一下,从薛洋的耳边吻到唇角,“我想……同你更亲近……阿洋。”
轻若耳语的一句话,如风吹海浪,在薛洋心里,激荡起千层浪花。
薛洋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眸注视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暖橙色灯火照耀下,另一双星目,朦胧陶醉,脉脉含情,也在注视着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现在紧紧搂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似是心里压抑着什么隐秘又急切的渴盼。
薛洋试探着含住晓星尘的唇,得到的是缠绵回应,一吻之下,心魂俱醉,两人拥吻的影子投在墙上,亦是一副缠缠绵绵,和谐美好的画面。
薛洋总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是细细密密温柔的吻是如此真实,环抱他身体的手臂滚烫触感是如此真实,更不要提,晓星尘的白色外袍已扑扑簌簌自主落地。
唇舌磨蹭纠缠,□□翻涌上岸。两人的吻先是温柔,转而热烈,随即滚烫。
潮湿的暧昧气息在昏暗房间里弥漫开,那一刻,所有令人纠结心痛的陈年旧怨都远去,再也没有什么正邪之分。
(……)
“把宵夜给客人送去了么?”
柳错心在自己房里卸下男子打扮与嗓音,问回话的女管家。
女管家有些为难道:“您吩咐不能打扰他们议事,家仆不敢去敲门……一直等到薛公子屋里灯都灭了,晓星尘道长还是没从薛公子屋里出来,所以,他们让我来问问,夜宵还送吗?”
梳理着长发的青葱手指顿了一下,柳错心望着镜中倒映出的人影,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夜宵放在厨房显眼的位置,你们都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