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父亲找了一些人跟着孔少卿,为了转移门中其他人的视线,也给孔少慕安排了一些人,而梁承昱,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当时的鼎昇门没有过多内斗,但总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存在。领回孔少慕本是上一任门主为了磨砺孔少卿的举动,却被一些人看作是机会。孔少慕年少冲动,又是好战的性子,若能控制他打压孔少卿,鼎昇门便不会再是孔家的一言堂。
殷复肯定道:“他们成功了。”
孔少慕闭上眼不愿回想:“......是。”
他那时痴迷武学,对那些暗潮涌动毫无觉察,又偷听到父亲和孔少卿的话,对孔少卿十分不满,即便觉察到什么也故作不知。甚至暗暗想,如果父亲将两人等同视之,好好筛查他身边的人,梁承昱也不会混进来。
后来再想,那时他不明白,孔少卿却看透了所有,但他本就有将门主之位让给孔少慕之意,所以步步退让,还试图提点他。是他太蠢,对孔少卿的好意置若罔闻,以致后面误会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后来父亲被毒杀,梁承昱冒领他的意思将孔少卿逼至绝路,即使他最后赶到,孔少卿也已心灰意冷。直至那时,他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杀再多人也无法弥补。再然后,孔少卿说服付长老等人承认他的门主之位,自己远走高飞,再也没有回来。
地牢位于诺骊山十二峰中之一的山谷中,殷复带着孔少慕从烧火的烟囱里爬到山腰,又循着一条崎岖小路上了另一座山。诺骊山环境太过恶劣,连殷复都无法长时间暴露在冰雪中,孔少慕更是伤上加伤,走到栖身的山洞全凭意志。
这山洞里还有没用完的柴火,殷复这几天都是在这里休息的。他到了山洞就立刻把火生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开口说话:“他和我阿爹是先王的左膀右臂,但外人很少见到他,只有盛大祭典时才会出现。不过因为阿爹的关系,我小时候经常见到他,直到弟弟出生那天,他把弟弟抱走了。从那以后,阿娘就恨极了他和先王,他们三个人的隔阂就是从那时起越来越大的。”
“你是殷复?”孔少慕显然也想起了那张字条:“你不是......”
“不是。”殷复连问都不问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的确救了你们的商队,但和孔少卿没有关系。事实上,他把我送到青州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指的故人是我师母,你很久以前救过她一命,她一直记在心里,想来你也不记得,我就懒得写,谁知会有这种误会。”
孔少慕完全想不起来:“我还救过人?我怎么不记得?”
“我就知道,师母本就没想过你会记得。”殷复往火堆里添了把柴:“你也不必过于臆想什么,那年发洪水,几千难民交不上税,被当地诸侯派兵一路追杀,到鼎昇门辖地时就剩了数百人,你杀了官兵又把人送出边境。我师母就是难民中的一个,后来剩下的人在西羌安家,我师母也活了下来。这恩,我是替她报的。”
“......”孔少慕好像有了一点印象:“我......我还记得当时那群难民的首领问我能不能在接天峰山脚安家,我说不可以。”
他本就杀了诸侯的官兵,若这群难民在鼎昇门的辖地安置,总部就会暴露。为了保护鼎昇门的利益,他拒绝了难民的请求,说是送他们去西羌,其实是抱着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念头,却不想多年后还有人记得为此事报恩,叫他如何不汗颜。
“人总是为自己考虑的,你不必为此自责,活下来的难民一直都很感激你。”殷复看透了孔少慕的想法:“其实濒死之人所求的不过是一条生路,只要留一条生路给他们,他们便感恩戴德,相反,若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他们自然只能拼死反抗。此乃‘道’。”
“你一直问我是谁的人,为什么来救你。固然是有人委托我,但于我来说,是因为我觉得你活着,更多的人可以拥有生路。”殷复道:“在你失踪的这段日子里,有人借着你的名号挑起了鼎昇门的内乱,又杀害殷绪,使鼎昇门与商王室彻底决裂。这是一场阴谋,下一步便是诸侯争霸,待中原火起,蓝泽趁虚而入,届时天下生灵涂炭,无论是鼎昇门还是天下万民,都没有生路。”
孔少慕突然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我能做什么?”
殷复却没有马上回答他:“当初伊尹携鼎昇门众人退居山林,他不争,是怕天下又起战火,心中所存乃万民之利。我师父曾告诉我,为自己着想者为庶民,为辖地内百姓着想者为诸侯,为万民着想者,则万民自臣服。我想请你,舍自己的小利,为万民的生路争一争。”
“我会拼死保你性命,待你回到总部,宣告所有人,将门主之位传给你的义女云容容,你要发誓你会听命于她,只有她,才能解决这一切。”
“......等等,”孔少慕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来,把他胸中的热血沸腾淋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写着荒谬至极:“云容容是谁?就算我答应你,付杰他们也不会同意啊?”
“这个,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殷复卖了个关子:“我敢保证,付杰绝不会反对的。”
孔少慕无语:“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有人委托你来救我,是谁?”
“聂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