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开始转凉,风里也多了几分萧瑟。
沈桑榆走了许久山路,穿过深樾,才找到了这座藏在山里的寺庙。
寺庙黑瓦红墙,门前有两棵银杏树,风一吹,叶子就散了路。沈桑榆抬起头望着寺庙,她一向是无神论者,这次来到这个地方,没做什么准备,兴许佛也不会普度她。
寺门是浅黄色的,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浅薄地撒了一层在门上,光影掠动。
沈桑榆徒手推开门,才是清晨,寺中几乎没什么人。
尼姑双目无尘,走过来同她作了个揖,沈桑榆也合起手掌学着回了一个。
再下山,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穿过长长的林荫道,石板路光滑无比。迎面吹来一阵风,沈桑榆居然在那风里闻到了一股莫名的花香。桂花香味浓郁袭人,沈桑榆这才发现这长长的路边,隔两棵树便种了桂花。
沈桑榆蹲下身,捡起了一撮刚被风吹落的花瓣,低头嗅了嗅。
再往前走,便是一片竹林。不是很隐匿,竹子长势也比较稀疏。
这条路上人越来越多,有刚上山的,有跟她一路下山的。沈桑榆看着脚下的路,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动静。
忽然有人一拥而上,沈桑榆才缓过头来,急忙转了个头。原来是有个人晕倒了,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桑榆本想去看看什么情况,但人太多,她挤不过。
“不会吧?第三个了?”沈桑榆无意听到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的话了。
“是啊,谁知道这个寺庙这么灵。”一个大婶双手叉腰,语气里有些许凝重。
沈桑榆走了过去。
“什么第三个啊。”沈桑榆好奇地小声问。
那边的人已经被背着下山了,人群也一哄而散,只留沈桑榆和大婶站在原地。
“小妹,你还不知道啊!”大婶摇了摇头,似乎她有多么无知,“这个庙啊,很灵的。先前有个人,来这里问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晕倒了,到医院一查,果然有重大疾病。于是许多人们就来这边求佛,许多人来问病,晕倒的这三个都是癌症啊!”
沈桑榆秀眉一蹙,听上去很玄乎,确实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啊!
“小姑娘,你来求什么啊?”大婶笑呵呵地说,沈桑榆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不求什么。”
沈桑榆道谢之后便离开了,只剩大婶摇了摇手中的帽子,她还真不信,有人来这里不求点什么。
沈桑榆下山,走了挺久的路程,遇到了傅宜生。
沈桑榆也不知道傅宜生是怎么找到她的行踪的,不过她并不好奇,她更想知道傅宜生等了多久。
“你没事吧?”傅宜生靠在车门边。今天的他穿了一身常服,比平时好看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沈桑榆迎面走过去,台阶一步一步越来越少,最后站在了傅宜生的身前。
“放了两天假,听说你来这儿了,怕你出事。”傅宜生笑了笑,给她开车门,“我刚才看见有辆救护车来了,是上面出什么事了吗?”
沈桑榆点了点头:“有个人晕倒了。”
傅宜生听见她的话,开了门上车。
“那你现在回家?”傅宜生试探着问。
沈桑榆没有说话,垂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终于,沈桑榆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傅宜生,你想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封笔吗?”
傅宜生沉默,若是沈桑榆愿意讲,他自然洗耳恭听。可他怕,如果让沈桑榆来说出这件事,会揭开她痛苦的伤疤。
“也许你不想听,但我想讲给你听。”沈桑榆自顾自地说着。
傅宜生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沈桑榆镀了暖黄色边廓的脸庞。
两年前,她才十七岁,被保送进了美院。自从进校那一天起,她就感到了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人情世故。
宿舍里的两个女孩年龄都比她大两岁,对她还算好。人人都知道这个天才,又因为长得还算出众,沈桑榆曾经一度扬名于年级。
那年,是沈桑榆开始坠落的一年。
就像是一颗星星,忽然失去了相对引力,一点点的拐进了宇宙深邃漩涡。
沈桑榆时常一个人昼伏夜出,只为了安静地待在画室里,不被别人的吵闹影响。
这天,她如常地在晚上八点出门,到画室时,正巧撞到了两个回画室拿东西的女生。
“沈桑榆,那个天才?她不是从来没上过课吗?”
“她不是不上课,是不和我们一起上课。听说她经常深更半夜到这儿来一个人画画呢。”
“不会吧,晚上的教学楼这么恐怖啊,她居然敢?”其中一个女生耸了耸肩膀:“天才都是疯子,有点怪癖也是正常的。”
那是第一次,沈桑榆感觉到了“天才”这个词的攻击性。在这之前,她虽不以天分引以为傲,但她从来不知道天才是个贬义词。
沈桑榆躲在一个黑暗不显眼的角落,直到她们下楼去才走了出来。她努力不去在意这些没意义的评价,只想安心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