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很静，他又做梦了。

梦见太子哥哥面色苍白，浑身瘦的如枯木一般。

“渊儿，你不要哭，皇兄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他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极其艰难。

“皇兄，你别说了，臣弟明白，臣弟都明白。”他说着，双手颤抖着急急的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

“来，皇兄你把这药吃了，这是百密解毒丸，我，明日，一定去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来给你治病。”

躺在床上的人摆摆手，却因为动作太无力而未被趴在身边的人看见。

他只好侧过头去，避开那送到嘴边的药丸。

“留着吧，日后保护自己。”

“渊儿，你还要，还要保护好母后。如果可以，离开这京城也是可以的。”

他真当是元气大损，话都说的虚弱无力。

“好，好，臣弟会努力，皇兄你要早日好起来，咱们和母后一起离开这里。”

床边少年一身黑衣，合着夜色，把脸上的表情隐去了，但是声音透露了他的着急和担忧以及悲伤。

“你这傻孩子啊……”

他无奈的苦笑，轻轻抬手拍拍薄被，有示意趴在床前的少年郎过来。

“乾清宫……第三根房梁……不要让人知道……找到之后……留着保护自己和母后。”

太子是真的是没有精力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说完他就连连的赶自己走。

梦境一转，他看见东宫满院挂满了白缟，又看见中宫的母后满脸泪的苦笑。

赵渊惊醒过来，浑身是汗。

他躺在床上深呼吸，看着营帐内的一切，告诉自己现在是在西北，他不是十六岁的赵渊了。

伸手从胸前摸索出一块玉佩，他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那是块成色上佳的和田玉，莹润，光洁，没有做任何雕饰。就连平安扣也是很有技巧的从两端缠绕过来，紧紧锁住。

这是他离京前的上元夜，从一个小姑娘手里接过来的。

“它不经任何的雕饰，没有任何纹路，寓意’无事’，李四公子，我把它送给你，预祝你这一路平安无事。”

小姑娘说话时眉眼弯弯，眼中的神采比过了月光。

“你别不好意思收啊，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帮我打了一架吗？咱们这共患难的情谊，比得过一块玉佩的。等你平安回来，请我去万花楼吃饭就好啦。”

她说着，就把这玉佩塞到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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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承三十年，上元佳节。

京城这夜最是热闹。

他换了便衣，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看着人群里的一张张笑脸，想的是这个国家一定要就这样国泰民安下去才好。

“喜欢吗？拿去吃啊，姐姐都送你你们～”

忽而听见清溪流淌般悦耳的声音，这声音，他是熟悉的。

循着声音望去，看见身着银白衣裙的小姑娘和她身边的小丫鬟努力的固定着一个扎满了糖葫芦的草椎。

“来，给你一个，也给你一个。”小姑娘满脸笑意的摘掉糖葫芦分给他们。

“姐姐比那天上的嫦娥仙子还要美！”

讨到好处的小孩儿吃了糖葫芦嘴也甜，咬着一一颗山楂含糊不清的夸她。

“你去过月亮上吗？见过嫦娥仙子吗？就这般夸人？”她逗着那小孩儿玩儿。

“那姐姐也是很好看的。” 小孩儿嘿嘿笑，继续说。

“行啦，快去找你们爹爹娘亲吧，若找不到你们，他们该着急了。”她摸摸小孩儿的头，对着他们一群孩子说。

这一群孩子就蹦蹦跳跳的散去了。

“这不是顾家小姑娘嘛？” 他上前，含着笑问她。

她本要扛起那一扎糖葫芦要走，听到了声音就抬起头，便看见了眼前穿着月白衣衫的俊俏公子。

“李四公子，好巧啊。”她说着又把那一扎糖葫芦放下了。

那时的他身份不是五皇子赵渊，而是李家四公子。

李公子的眼光从那一扎糖葫芦看到她，又从她看到那一扎糖葫芦。最后，挑挑眉问她：“姑娘这怎么卖起糖葫芦来了，还做的亏本的生意，白送？”

“嗐，不是，我倒是想做这天天有糖吃的生意，多快乐。可是爹爹也不会同意的。”

她没听出来他在打趣她，继续解释：“我刚刚从一个阿翁那里买过来的，反正也吃不完给小孩儿就给小孩儿了。正所谓，千金难买欢笑颜，是不是？”

他又笑，这小姑娘总是能说出不是正经诗词名句，但又找不出哪里不对的句子。

“你要吃一串吗？可好吃了。”她指着糖葫芦问他，又说一遍：“真的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

李公子顺着她的手臂看向那糖葫芦，红彤彤的果子上裹着一层晶莹的糖衣，上面还沾了些许芝麻。他是没有吃过这些的，宫里的规矩一大堆，这些东西没人给他们做，也没有人给他买。之前有听他母妃说过，小时候她爱吃酸酸甜甜的食物，尤其是冰糖葫芦。可是自他记事起，他母妃就不喜欢吃酸甜的东西。

“是真的。”她以为他不信，又保证到：“不好吃的话，你打我。”

李公子被这话逗着了，嘴角轻笑，问她：“我打你做什么？”

说着，他长臂一伸，从她旁边那一扎糖葫芦里拔了一根出来。糖葫芦拿在手里，被他转了两圈看，最后像小孩儿那般咬掉了一颗。

口感确实好，即使他不喜欢食酸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