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儿一愣,才摇摇头道:“我不过也是为自己考虑罢了。”
“你介不介意将这件事告诉我。”顾夏凉深吸口气,觉得这样浓重的香味很是窒人。
窗外的铜铃发出泠泠声响,一荡一荡地,被风声撩拨起又放下。
房间里一片寂静,宋真儿垂下眼,手里的盖子安放在茶碗上,清脆一声响起,“好。”
那时候宋真儿还是个初初进入锦云馆的小姑娘,原本以为自己有张极好的容貌,进入锦云馆应当能够惊艳所有人。
直到她踏入锦云馆,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这里丝毫不缺漂亮的女子,因为在锦云馆里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是顶好的样貌。
宋真儿十三岁时,被父兄卖进锦云馆,爱赌的父兄得了三十两银子,丢下她欢欢喜喜地离开,一头钻进赌坊。
她一身粗布衣裳,站在锦云馆的后院,垂着眼不敢抬头,一面紧张自己被看中了,要做买笑的**。
可是没有,冯妈妈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一圈,冷淡道:“只有个差不多的面皮,浑身寒酸气。”
就像原本就俯视着她,却还是嫌弃地不愿多看一眼。
那时候她不敢说话,只是咬咬唇,心里告诫自己要忍住,不要害怕。
“谁房里缺丫鬟,就送到谁房里去吧。”
冯妈妈摇摇手,连一眼都不放在她身上,径直离开。
一边的丫鬟婆子凑在一起嘀咕:“说得如何如何绝色,原不过是这样的货色,真是穷人没见识,真是浪费了原先许的三十两银子。”
宋真娘在那里站着,眼睛酸涩。
哦,那时候她叫做真娘,家里没读过书的娘起的,父亲嫌弃是个女儿,连名字都不愿起。
更不消说疼爱这个女儿。
后来她就被安排到了傅红衣身边,做一个侍女,贴身伺候傅红衣。
见到傅红衣的第一眼,宋真娘说不出的自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锦云馆里的女子是这样判若云泥。
面前的女子红裙曳地,赤红的广袖并漆黑的长发铺开在一起,端端地跪坐在雕花的案前,身边是精致的陶瓷花瓶和鎏金的香炉。
看见她进来,于是偏头来看她。
如画的眉眼,画的长长的眉,染红的眼角,斜红妖娆,精致的一枚花钿盛开在额间。
雪白的肌肤,赤红的唇色。
修长白皙的指随意搭在红色的衣袖上,脊背是优美的姿势,纤薄雅致。
无一处不美。
宋真娘一瞬间不敢走进去,她觉得自己会玷污这里。
因为不敢抬头,只好低头垂下眼,恰好就看见自己的衣裳。
纺得极粗的夏布做的衫子,葛布的裙子,是土气的褐色配黑色,根本不能入目。
她原本是有一身粗棉布裁的衣裳,是阿娘难过她去了锦云馆裁的,可是临出门前,被阿爹扣下了,不愿意她浪费了钱。
“她是谁?”
傅红衣一偏头,问宋真娘身边的婆子,头上垂流苏的赤金发冠一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