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轩恢复原职,彻查刺客一事,李家确实被人陷害,李周全等人被释放出狱。但是彻查之中,李鹤轩却意外查到另一件事。李周全竟然贪了整整五万两银子,而且这些银子就埋在李家的一处别院之中!
李鹤轩从来没想到父亲会这般过分,他心中踌躇到底没有直接处理,而是前往李府见了李周全一面。李鹤轩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当天下午,李周全上书罢官,俞霆当场应允,却在下朝之后将李鹤轩单独面见了李鹤轩。李鹤轩将五万两银子上交国库,私下从家里四处凑齐了一万两银子上交,才堪堪将此事压下。
朝堂之上暂时安定下来,却还有一个大麻烦没有解决,那就是俞昕的五万大军。济阳城外,俞昕按兵不动已经数日,只是与济阳城守卫对峙着,祁衡屿、蜀宇等人急得团团转,但反观俞昕,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带兵而来的目的,任由他人百般言说也无动于衷。俞昕性情变了好些,众人都猜不透她的想法。
二月十五日,朝廷派遣一名官员来到济阳城。午时之前,大帐之中的俞昕见到了他。
李鹤轩风尘仆仆而来,俞昕遣退了所有人设宴招待。李鹤轩一进来,就看见俞昕倚在榻上正在饮酒。俞昕听到声响,回头看他,倒是笑了,“我就知道是你。”俞昕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她嘴带含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一股冷漠的气息笼罩在她的身上,将其他人排斥在千里之外。
李鹤轩愣怔在原地,一时之间只觉得陌生又熟悉。他有些恍惚地走了进来,大帐之中只有他和她两人,再没有旁人,而他此行需要说服的人本来也只是她。里面只有两个席位,主客分明,李鹤轩沉默半晌,来到客人的位置坐下。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直直盯着俞昕,目光深沉幽微。
他不说话,俞昕也不开口,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好半晌,俞昕懒懒地倚着,眉眼冷漠,“李大人不言不语,难道是来这儿喝茶来的?”
李鹤轩察觉她话中的疏离,心中苦涩,“俞昕,我来这里是想要与你好好谈一谈。”
俞昕打断他的话,语气冷淡。“李大人还是说正事吧,不然旁人还以为李大人是专门前来和本王叙旧的呢?”李鹤轩直直看着她,手指有些发白,他垂下眼,“你当真要与我生分到这种地步。”
俞昕听了,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酒壶扔到地上。“你敢说你没有抱着目的而来?说得不好听些,你不就是皇兄派来试探本王的人吗?既然来了,本王也动不得你什么。不过若是李大人无话说给本王听,本王可没这个功夫奉陪!”
绕是李鹤轩好脾气,也被俞昕激的怒气上涌。他直起身子,深吸口气,“那好,王爷可否说说率领大军驻扎此地是何用意?”
俞昕靠着,望向他。“是你询问本王还是皇兄询问本王?”
李鹤轩强忍着怒气,“是下官如何?不是下官又如何?”
俞昕看着他含怒的眼,嗤笑道:“李大人难道对旁人也这么沉不住气?”李鹤轩努力平复着情绪,他偏过头去。“俞昕,我不论你怎么想我,但是这情形我不信你看的没有我明白。三国之战之后,晋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再也禁不起任何一场动乱。明国暂且不说,赵国对于西北的安全又是一大隐患,晋国若是自乱阵脚,只会给旁人可乘之机,到时候将再也挽回不了局势。你将边境的五万长威军调离,若是他国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攻来,结果又会怎样?你辛辛苦苦守护的晋国,难道你要自己看着它毁于一旦。”
他继续,“我知道你与二皇子的矛盾太深,深到不可以调解。但是二皇子已经遭到软禁,羽翼同样受到剪除。”
“所以呢?”俞昕冷笑。“俞翼逼宫,不过只得个软禁。而本王帅兵勤王,还落得个诸般不是?”
李鹤轩眉头紧皱,看向俞昕,“俞昕,这件事情上我不信你没有私心。”
俞昕与他质问的目光对上,冷笑,“有又如何?难道本王被逼到这个地步还要忍气吞声?何况那个位置,本王凭什么不能去争?”
李鹤轩完全没有想到俞昕会有这份心思,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李鹤轩强行让自己平心静气,“俞昕,就算所有的人和事情你都不在乎,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晋国的安危存亡,你到现在都没有与济阳城开战,不就是不希望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吗?俞昕,你心里有怨、有气,但你绝对不会弃大局于不顾。”
俞昕冷着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池不值得本王出手罢了。”
“俞昕,你不是”
“够了!”俞昕直接打断他的话,眉眼肃然。“今天本王不想听这些话了,出去!”
李鹤轩抿着唇,俞昕冷着眼,看也未看他一眼。她伸手从一旁拿起另外一壶酒,再次喝了起来。好半晌,大帐之中还是一点动静也无。
俞昕的脸颊泛红,斜睨着他。“李大人不走,本王可就要叫人轰李大人出去!”
李鹤轩面前摆着上好的酒肉,却没有动一下。李鹤轩垂着眼,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他一杯一杯地喝着,或许是酒劲上来,李鹤轩生着闷气。
“你不退兵,我就不走!”
俞昕最近的耐性不多,又刚被他磨出些怒火,正要发作,却看见他眼眶隐隐发红,里面是深沉的痛苦。俞昕一愣,别过眼去,“随便你!”
俞昕从榻上起身,就往营帐外边走去。他要待在这里,她可不乐意奉陪。
俞昕从他旁边径直走过,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掌。俞昕停下脚步,皱眉看他。李鹤轩沉痛地望向她。
“俞昕,退兵吧。算我求你了。”
俞昕看了他很久,将手从他手心里面慢慢抽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二月十六日,五万长威军由祁衡屿、蜀宇等人率领重返东北边境,俞昕则独自一人进入京都。
景王没有查明事情贸然帅兵回京,险些使得晋国大乱,罪行不轻,但念及景王战功无数,功过相抵,剥夺兵马大元帅一职撤去长威将军封号,赋闲在家。
俞昕从事事忙变成无事忙,乐得日日悠闲自在。卸下一身责任之后,俞昕反而活得恣意。俞昕直接将一应朝中事情都放开手来交了出去。日子久了,俞昕甚至连日常庶务也都不管了,全都一股脑地交给府中的刘青和朱顺。而俞昕则日日流连酒肆画舫,吃喝游乐,呼朋引伴,日日的花销银子就像流水一般流淌出去,幸好皇室还养得起她这个闲人。
而李鹤轩却不一样,自从俞翼的羽翼被剪掉不少之后,朝中多出许多空位,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顶上,李鹤轩便一个人兼了好几个官职,整天忙得晕头转向。他兼了一个礼部侍郎,二月春闱刚过,礼部事多,还要准备三月十五的殿试,李鹤轩深受俞霆器重,旁人都不敢去抢他的风头,纷纷好意地将这种大事交到他手上,于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李鹤轩忙的天南地北都找不到了。
丞相之位空缺,自然有不少的人觊觎这个位置,结果没过几天,其他的人就都消腾下来了。有人从俞霆那里探出口风,这个位置悬而未定就是为了给李鹤轩留下的。这个消息传出,本来就几位惹眼的李鹤轩再次成为上上下下巴结的对象,甚至于还有媒人厚着脸皮上门做媒。
俞昕听到这些谣传的消息时,正与一群富家子弟在玩骰子。那些人兴高采烈地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俞昕也在这里,本来有些害怕俞昕生气,却没想到她只是挑挑眉,问了一句,“与我有什么关系?”
三月一过,李鹤轩果然顺理成章地担任了丞相一职,俞霆下旨重修了丞相府,李鹤轩也从大理寺卿的府邸搬到了丞相府。白衣卿相,俊朗不凡,引得诸多少女怀春,连俞昕看到的时候都有些移不开眼去。
李鹤轩还是兼着礼部侍郎的职位和一个吏部的职位,大理寺卿则由一位年长经验丰富的官员担任了。
俞昕并没有多大意外,只是也没有以前热切。无论李鹤轩也好,贺清流也好,还是旁人也好,都正在俞昕的心上慢慢褪色。俞昕将所有人都遗忘,只是平平静静地过着日常生活。
这日在一家酒坊之中,俞昕正眉开眼笑地和店家讨论着好酒,俞昕说着说着,回身一瞥,突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外。俞昕沉下眼,买了一壶酒径直从正门出去。
那人倒也没有不识趣地挡在她的面前,只是她一路走到景王府,他便跟了一路。俞昕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这人,白衣俊朗,不减当年,俞昕却神色淡淡,“李大人难道有大半夜跟着女子回府的习惯不成?”
他竟然也不恼,还顺着她话说,”那你要吗?“
”不要,养不起。“俞昕满口胡诌。
李鹤轩笑笑,眼神深沉,”你过得比以前要好。“
俞昕眉眼淡然。
”当然,如果你不打扰我的话。“
李鹤轩沉默。俞昕却头疼,她的逐客令说的这么明白,但若是对方假装听不懂的话好像更没有意思了。俞昕本打算忽视他离开,却在听到他话的时候顿住脚步。
”后天是阿青的生辰,你要来吗?“
俞昕有些恍惚。”他多大了?“
”过了生辰就十六了。“
俞昕想了想摇摇头。”我备份礼给他就行,他怕是也不想见到我。“俞昕说完就走,李鹤轩没想到她竟然会不去,慌乱之间拉住她的手,”阿青很想你。“
俞昕回头对上他慌乱的眼,有一瞬间的沉默。李鹤轩慢慢放开手,他将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摩梭,神情有些许的慌乱。”后天,一定要来。“李鹤轩说了这两句话便仓皇地离开。
俞昕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微眯了双眼。
终于到了阿青生辰的这一天,俞昕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是仔细想想,自己不去不就说明她怕了吗?这简直有损她的英武形象,于是俞昕还是决定去。
丞相府修缮的很漂亮,俞昕一进正门就有人领着她往宴会的地方去,只是走着走着路上的人就越来越少,俞昕又不傻,自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俞昕眉眼轻挑,倒也没有拆穿。俞昕被领到了一处房间,很明显这里是书房,她皱皱眉,却见里面放着个大箱子。
俞昕并不进去,反而斜倚着门栏,”他又弄什么花样?“
那丫环不答,反而进去将那个大箱子用钥匙打开,俞昕冷眼看着,这箱子极大,里面放满了卷好的画纸,粗粗算来,这么大一个箱子怕是有五六十卷吧。
那丫环没有去动里面的画卷,而是朝着俞昕道:”大人吩咐,请王爷来看看这些东西。“
俞昕眉头皱的紧紧的,特意把她诓骗过来瞧这些东西是个什么意思?俞昕不想去看,或者准确来说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纠葛,可是另一方面,俞昕又不得不承认,李鹤轩对于她来说总要与旁人不同一些。
所以,要看吗?俞昕想了两秒,踏入了房间。她走到大箱子面前,伸手拿起一个画卷。俞昕缓缓展开,画里的人映入眼帘。是她。
这画很是精巧,一笔一画仔细地勾勒着画中的女子,一瞥一笑,都如在眼前。看得出来画画之人极其用心,也甚是熟悉画中的人物。
俞昕眼中的笑渐渐散去,她沉默地看了半晌手上的这幅画,俞昕将这幅画放下,然后又拿起箱子里面的其他画卷,一幅一幅,俞昕挨着挨着看了个遍。这些画的内容多是以前两人相处的样子,不过这些记忆俞昕都快要忘记了,他却用这种方式记录了下来。
俞昕看向身旁的那名丫环,”你先出去。“
那名丫环退下了,而李鹤轩却从门口缓缓走进。俞昕转身坦然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李鹤轩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他的目光沉沉,里面有着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俞昕,我想娶你。“他没说爱,但他的眼神却比爱一个人的时候更为宽广深沉。
俞昕静静地看着他。她感受得到他的真切,但是。俞昕勾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要一个别人的丈夫?“
李鹤轩急忙解释,”我和琳儿已经没关系了,何况我根本就没碰过她。“
俞昕眼神变冷,语气加重,“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没娶过她吗?”
李鹤轩眼中浮现痛苦之色,“那只是个意外,是贺清流在其中捣的鬼,我不”俞昕打断他的话,负着手,“就算是意外又能如何?我俞昕用不着委屈了自己。若是我想要,天下的男人多的是,不差你一个。但我不想要,何况还是你。”
李鹤轩嘴唇轻颤,他大概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你不爱我了,对吗?”
俞昕迎上他的眼,没有丝毫躲避,干脆了当,“是,不爱。”
李鹤轩闭上沉重的眼,努力消化着这个事实,好半晌,他才睁开眼。“俞昕,我知道了。”
自从那日俞昕和李鹤轩挑开了事情,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渐渐的,俞昕就将这事忘到脑后去了,她继续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倒是好不惬意。
只是俞昕想要不理世事,却分明有人还惦记着她呢。
四月,先是大皇子俞晴在朝堂之上动作频频,欲要谋求储君之位。然后是有风言风语传出说是俞霆的身体欠佳。再然后则是刚上任的赵大人重提刑部的一件案子,齐家的案子久而未决,沉寂一段时间后再次引起众人关注。
李鹤轩将手上查到的一些线索悉数交给了赵大人。
这个赵大人原是与齐家有着深厚渊源的一个人,他几次三番地帮助过齐昭,这次辗转关系担任上大理寺卿,就是为了拼死还齐家一个清白。俞霆的身体越发差,听闻之后没什么反应。赵大人早就打算顶着巨大压力也在所不惜,自然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于是,齐家一案被拿到了明面上开审。
这场审查轰轰烈烈,将十几年前的人物一一给牵扯了出来,李鹤轩找到的那名郎中成为重要证人,还有齐昭带来的一个人也成为重要证人,这个人就是当年祁帅的唯一独子,除此之外,齐昭带来了异常重要的证据,是他一一寻到了当年的人搜集到的一叠供纸,齐昭在公堂之上义正言辞地一一分析辩驳。这场大案仅仅开堂审理就花费了三天三夜。审到最后的结果,齐家当年通敌一事乃是敌军的策略,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嫁祸给齐将军。而敌军的目的显然达成了,齐将军蒙受不白之冤而死。当年齐家通敌一案其实并没有十足的证据,甚至尚存在许多疑惑的地方,其余诸位将军都不相信齐将军会通敌卖国,但却是俞昕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给一向与她交好的齐家定下了通敌卖国的罪名,最后军中将士群情激愤,朝堂之上也是气愤难当。最后朝堂决议判齐家满门抄斩,俞昕雷厉风行拿下齐家满门,血染当场。
这个结论一出,朝堂震动,议论纷纷。为了得到真相,赵大人还特意将俞昕请到公堂与齐昭对质。俞昕来到公堂之后只说了四个字。“齐家无罪。”
齐昭得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有多可怕,俞昕这辈子都没有忘记过。就连他拿着长剑向她胸口捅来的时候,俞昕都没有反抗过。不过很可惜,这种伤俞昕还死不了。
京都之中再次掀起风浪,这番风浪完完全全冲着俞昕而来。
朝堂之上分作两派,一派拼命诋毁她,说她祸害忠良、手段残暴,说她蓄意谋反、有不轨之心,说她血脉不纯、身份可疑。另有一派人,却拼命维护她,说她忠肝义胆、十年戍守边疆,说她战功赫赫、救民于水火。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但不好的一面终究压过了好的一面。赵大人为齐家正式翻案,上奏俞霆治景王之罪。
在一番大争论后,俞昕被削去王位,入狱待决。
俞昕入狱的那天,天空乌云卷动,风雷阵阵,官兵包围了景王府,俞昕从府中走出来后才发现除了官兵之外,竟然有着许多百姓官员还有皇族子弟,而她在他们眼底看到了悲悯,俞昕却无畏地笑笑。“一死而已,又有何难?”俞昕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脸色还带着几分苍白,但她似乎无畏无惧。
李鹤轩站在人群中,听着她说这样的话。他走了出去,朝被官兵包围的俞昕走去,官兵不敢拦他,李鹤轩顺利来到俞昕面前。
风吹的越发厉害。李鹤轩眼神沉重。“真的是你?”
俞昕看着他,“你也要来数落我两句?”
李鹤轩觉得心都快被人撕成两半了,可她还是这样。“你想死,对不对?”李鹤轩直接撕开她的心思。若不是主动求死,她有一万种方法逃离,有一万种方法让赵大人审不出真相,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任由事态发展,任由自己被推上风口浪尖。“你灰心了是不是?你认为你所作的一切都不值得了是不是?所以你就这样轻易放弃?”李鹤轩的眼泛出血丝,双手都在颤动。
俞昕眼神冷漠,“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有人上前缉拿俞昕。俞昕就只好自己前去大牢,大风阵阵刮着,天空下起小雨,李鹤轩全身被浇湿,俞昕直视着前方,从他身边大步离开。等李鹤轩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却什么也没了。他在大雨之中回头,看到俞昕远去的背影。
......
俞昕虽然入了狱,但好歹还是有不少人暗中帮着她。她的牢房选的是最为干净舒适的一间,而且里面还相应地增添了不少东西。至于伙食,俞昕可是挺有钱的人,给每个狱卒都发些,俞昕的伙食丝毫不比在外面差。于是,俞昕就安安静静地在这里住了下来。俞昕闲来无事还能够与狱卒们赌上两把解个闷。
不过她人都进入了牢中,还是有人惦记着她,譬如眼前的这个。贺清流。
俞昕现在看到他就不舒服,这些折腾她的事情里面要是没有这个人的手脚,打死她都不相信。贺清流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要她去夺俞霆的那个位置,她看的分明却实在不想理会这个人,尤其是落到现在这个等死的地步更是不想见他,他能有什么话,无非是鼓动她顺应天势造反再造反。如果不是这个人和她有着不菲的牵连,就凭俞昕知道的那些事,拍死这个人都不为过,还不用说俞昕不知道的那些。
俞昕懒得应付他,三言两句就将人轰走了。贺清流临走之前,意味深长来了一句。“你逃不过的,这是命。”可惜俞昕手上没有剑,否则恨不得戳死他得了。命,命,命。会算命了不起啊?
俞昕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又来了一个闹事的人。俞昕头疼的厉害,起身一看,才知道是齐昭。齐昭面容疲倦,身形消瘦,不过几天已经瘦下了一大圈。俞昕胸口的伤还没有痊愈,看到他就莫名的疼。好半晌,他都没说一个字,沉默的厉害。
俞昕却道:“齐昭,你刺了我一剑,我都没死,你摆出这副鬼样子是给谁看?”
齐昭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他声音沙哑,“我来求个明白。”
俞昕笑笑,“何必追根究底?多没意思,什么都换回不了。”齐昭眼神痛苦,猛然偏头对上她的眼,近乎在吼,“究竟是为什么?”
俞昕沉默下来,齐昭的身体似乎不好,竟然有些摇摇欲坠。俞昕看的揪心,“你究竟怎么了?”齐昭咽下嘴角的鲜血,直直地看向俞昕,那眼神很明确,他要真相。
俞昕没想到他这般固执,只得闭上眼一一说来。“听过一个故事吗?曹阿满去攻打寿春,却久攻不下,他粮草已尽,军心浮动。在这个时候他想出来一个办法,借粮官的头激起将士誓死决战的决心,随后一举拿下寿春。齐昭,你明白了吗?那个时候诛杀叛逆全族,就是振奋军心的那样东西。反败为胜,绝处逢生,不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俞昕睁开眼,里面尽是漠然,她看着他,“所以,齐昭,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齐昭踉跄地后退两步,眼前的这个人,他仿佛从来都没有认清过。他声音沙哑,“当时的你才多大,我记得刚满十三。”
俞昕看着他深沉的眼里涌现层层叠叠的风浪,她道:“齐昭,我欠你的,所以我的命,你尽管来取。”
齐昭背过身,一步一步离开,“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俞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慢慢收回视线。齐昭,他这样一个光明的人,却被她拖入了无底深渊。糟心事接二连三,俞昕心烦的厉害,特意托人买了烈酒来喝。俞昕喝了十来瓶,头脑发沉,便倒床上睡着了。
如此又过了五六天,再没有一个人来打搅她。俞昕一个人在黑暗之中一直喝着酒,她并不点灯,就这样喝了就睡醒了又喝,当年一地鲜血的场景仿佛还在脑海中回荡,让她生出了自我厌弃之心。或许李鹤轩说的对,她在放弃自己,不想争,不想夺,他们都想要她死,那她就死好了。
死了就什么都干净了,俞昕冷笑着,喝的不省人事。她没有醉,却想醉了。
俞昕在这里醉生梦死,李鹤轩却在外面生受煎熬。李鹤轩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似乎只有等,在朝堂之上,众人互相攻讦的时候,李鹤轩开不了口,他做不到知道真相之后为俞昕辩驳,却又无法看到俞昕去死。两方矛盾夹击之下,李鹤轩整个人就变得异常沉默寡言,再这样下去,他估计会发疯。
俞昕的处境越发艰难,许多人推波助澜地想要致她于死地。俞昕被关二十五天的这一日,李鹤轩去见了父亲李周全和母亲赵氏,闲聊了一会儿,李鹤轩便走出宅院,他在外面墙边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去面见俞霆。等他见过俞霆,便朝着刑部大牢走去。
李鹤轩见到俞昕的时候,她浑身酒气冲天,身上多日没有打理所以狼狈不堪。李鹤轩站在牢门口看着满地酒壶,心沉入谷底。他抬脚跨过一个个酒壶,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他伸手拿走她的酒,声音平静,“俞昕,是我。”
俞昕睁开醉眼,透过杂乱的发丝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她声音沙哑无比,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李鹤轩?”
李鹤轩伸手拨开挡在俞昕双眼之前的杂发,让她看清自己。“是我。”
俞昕就这样望入他悲痛深沉的双眼,好半晌,她挡开他的手,“你怎么来了?”俞昕见她的酒在他的手中,直接伸手从不远处捡起一瓶。李鹤轩看的难受,一把握住她拿酒的手腕,声音沉痛,“别喝了。”
俞昕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倒是笑了。只是这笑也是散漫的,漫不经心的。“担心我?”这话带着几分自嘲,仿佛是在嘲讽他一样。
李鹤轩被她这种伤人伤己的话气到,他一把将俞昕手中的酒壶打翻,目光凌厉地看着她,“我认识的俞昕不会这般无用,也不会这般自轻自贱!”
那酒水倒了俞昕一手,俞昕望着他的眼深沉起来,她声音变得冷硬如铁,“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俞昕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手指着外面,“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李鹤轩站在原地不动,冷眼与她对视,俞昕胸口处剧烈起伏。俞昕见他不走,冲着门外的狱卒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扔出去!”
狱卒们面面相觑,没有反应。李鹤轩却道:“你们出去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狱卒们领命去了。俞昕望着李鹤轩,怒极反笑,“好,好得很!”她绕开他,直接躺在床上,她冷笑。“我要休息了,李大人想在这里站多久就站多久。”
李鹤轩没说话,俞昕也不打算理会他,翻身就睡。
等俞昕睁开眼的时候,李鹤轩还在那里。俞昕眼神微动,她起身去拿酒,李鹤轩却挡在她的面前,目光执着。俞昕双手环抱,斜睨着他,“你这是跟我杠上了?”
李鹤轩不在乎她的态度,只道:“不能再喝酒,还有一日三餐必须要吃。”
“李大人这个丞相得有多闲才能在这里跟我磨叽?”
李鹤轩也不恼,只道:“总之,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俞昕算是看明白了,他这样软磨硬泡,她还能拿他怎么样?可是,他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俞昕更恼,俞昕实在没有心情陪他消遣。
“你想在这里当木头杆子就继续当吧!”俞昕这样说完,继续到床上躺着去了。
俞昕虽然躺着,但她哪里睡得着,只是睁着眼发呆,一时想喝酒了才发现手中是空的。俞昕只好强制睡觉,就这样倒也眯上了两三个时辰。
俞昕再次睁开眼时,这里还是那样,也不知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坐起身来,头疼的厉害。她朝四处一看,这才看见李鹤轩靠在墙上,正盘膝休息。
俞昕看了他几眼,没再理会。她倒要看看他能够熬上几天。可是俞昕失望了,第一天,她的神情漠然,到了第三天,她却有些意外,在到第五天的时候,俞昕已经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