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耳朵一阵轰鸣,听不到声音。”周延儒拿双手揉着耳朵根子,一副聋哑状。
皇帝发下无法完成的大宏愿,大臣不可听。
“臣也听不到。”
“臣只听到一阵呼啸声,就是听不清。”
阁老们纷纷摇头。
十年前不但五年没能平辽,反而让建奴越发壮大,如今已然建国满清,黄台吉称帝。
而大明每况愈下,心腹位置被李张流寇拳打脚踢,虚弱到了随时瘫软的地步,皇帝五年平辽的宏愿若传出去,会被天下人当作笑料。
“不,你们听到,而且要把这话传达朝廷,散播京城,再传遍天下。”崇祯轻笑一声,收回骚包的回眸眼神,眯眼看向门外的云天:“我知道会被人当成笑话,就像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正和我意。”
在这关头,如果外人把朕当成傻帽晋惠帝,反而很美。
朕已是九五之尊,不需要别人重点关注,只需悄悄的躲在宫中行打铁快乐事。
“臣不敢。”周延儒感觉脑袋真的开始轰轰炸响,皇帝的言行让他无所适从,圣意难测。
“五年平辽,是朕揽下来的脏活累活。有责若权限不够,朕如何行事?朕只向你们拿一些,凡是朕一定要做的,你们不可阻拦,必须拟票,必须执行,否则给朕去平辽东荡流寇。”
崇祯的口气变得森冷,阁老们个个心惊。
权势虽好,但脑袋更重,阁臣们可不想重蹈袁崇焕的覆辙。
“臣,谨遵陛下行事。”周延儒知道,话一开口,内阁的权就要被皇帝收起一部分了。
不,是很大一部分。
谢升也知道,然而皇帝敢肩负这不可能完成的重任,他和周延儒等人都不敢,只能干瞪眼。
皇帝看上去没在开玩笑,但是拿什么阻挡建奴的兵锋?
一个崛起的蛮族固然可怕,若集中所有的力量仍然可以抵御。大明如同一个正在与敌人拼斗得疲惫不堪的巨人,偏偏这时,流寇们铆足劲在心腹位置恶狠狠的捅刀子。
大明的血,已快流干了。
无数烈士的热血洒在辽东,可以预见,还要洒更多的热血,除了悲壮感,周延儒和谢升只觉得心惊肉跳。
皇帝把自己推向火坑了。
是他们无能,无法分忧,便只能听命于皇帝。
无论可行还是不可行,皇帝敢捋起袖子,殊死一搏。他们不敢,就只能配合,将内阁通过两百多年努力争取到的权利,交出大部分给皇帝。
“朕不需要你们能不能想通,只需要执行朕的意志就行了。”崇祯斜着身子靠在门边上,朝原先拉风箱的太监招了招手,从其端来的盘子中抓了把炒熟的花生米。
抛两粒入口,崇祯咀嚼着笑道:“三天后,朕会上一次朝,有几件事,你们不想支持也得支持,否则一个个给朕平辽东荡流寇去。”
“陛下若要做打铁这类荒唐事,说出五年平辽之类的荒唐话,臣等也要帮衬,也要让群臣执行?”周延儒抽动着嘴角,老脸上皱起的皮一颤一颤的。
崇祯似笑非笑:“什么叫荒唐事荒唐话?还有比如今的局面更荒唐的事吗?你能鼎力支持打井,朕很欣慰,先做个打井首辅,是不是也很荒唐?”
嘶!
周延儒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的疑惑如同千匹骏马奔驰草原。
那模样在崇祯看来,像个玄幻小说中的震惊长老。
“臣遵命,陛下的话定有深意,是老臣愚昧,不解圣意。陛下放心,老臣愿将圣意传达满朝,责令六部施行。”周延儒揣着糊涂,缓缓退步出门。
“臣,领命。”谢升无言以对。
一众内阁要员回去皇极门朝堂(注:后世的太和门,崇祯年名叫皇极门)。
面对六部、六科、督察院、五寺等一众朝臣,周延儒放出了第一个惊爆消息,皇帝让工部军器局调一百铁匠去景仁宫打铁。
满堂震惊。
皇上放任国事糜烂了?要做铁匠皇帝嬉戏度日?
这,这是昏君所为啊!
“这,这成何体统啊!”
“皇上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你们内阁难道没有劝谏?谁敢拟票,六科一起弹劾他!”
“这肯定是阉宦出的馊主意,唆使皇上荒废政务,沉迷奇技淫巧。”
“阉党要死灰复燃了?”
面对一片哗然的群臣,长袖善舞的周延儒也舞不起大袖袍了,满脸苦笑的说道:“诸位,某与阁臣商议拟票。陛下操劳日久,身子骨有点毛病,要用打铁的法子松动筋骨。”
“宫里那么大地方,不够皇上松动筋骨?非要打铁?”礼部侍郎冷笑着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