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建安城的时候阴翳的天色终于飘下了几粒雪花,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建安见到下雪,不似深州的雪都是大片大片的飘落,在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建安的雪花只是小小的一粒,落在身上霎时就化成了水,起初还能铺在地上如同一条毛茸茸的毯子,过不一会儿便也慢慢地透明了起来。
邸恒掀起马车的帘子看了看窗外:“今日的雪一下,明日又要冷了。怕是夜里路上的雪水结了冰,明日的路都不好走。”
从窗子灌进来的风颇有些凉,冲进我的喉咙里激得我咳嗽了两声,邸恒连忙吧帘子放下,自己背靠着窗子,挡住外面的冷风。
“冷不冷?”邸恒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手,倒还很是温暖。
“这一路被你裹成粽子,哪还有冷的道理。”我晃了晃身上的披风,窝在马车里显得很是臃肿。
“应当等你身体好一些再回来的。”邸恒颇有些歉意的叹了口气。
“我平日里最是注重身体,体质本就很好,在深州又休养了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笑道,“还是早些回来好,建安城中事情繁多,耽误一日便不知会发生什么。”
“父亲这些年与赵廷瑞共事,府中不可能没有与赵廷瑞相关的证据,若是我们细心搜查定能找得到。”邸恒的神情很是坚毅。
“赵廷瑞以为此次深州一战势在必得,行动很是着急,留下了许多马脚,能为他定罪的证据想必陛下也有所掌握。只是如今即使有了证据又能如何,赵廷瑞的军队仍在建安,若是将他逼上了绝路,陛下恐怕性命不保。”我轻轻摇了摇头。
“此行深州自然不能白去,我已经调遣了深州戍军部分兵马与我一同回建安。”邸恒说道,“既然深州一战大捷,论功行赏之事自然不能不提,索性以此为由将部分精锐部队调进建安来,也算是多一重保障。”
“将深州的部队调回建安,你不担心焉宿借机再次出兵吗?”我皱了皱眉,虽说我没读过几本兵法,可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上策。
“如今焉宿刚刚经历一战,兵力折损,断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如今我父亲过世后,赵廷瑞失了与焉宿的联络,二者不可能再合力谋事,最多只是焉宿的小打小闹罢了。”邸恒很是自信,“如今赵廷瑞只能将筹码全部押在建安,而我们最主要的事情,便是保护好陛下。”
“若是赵廷瑞当真在建安城中发动政变,怕是建安城里的百姓都要遭殃。”我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成功将赵廷瑞制服,建安城的元气也不知到何时才能恢复。”
“所以当下最好能让赵廷瑞离开建安。”邸恒肯定地看着我,“只要他人不在建安城内,此事便好办了许多。不过如今他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断然是不会轻易离开建安城的。”
马车停在了道路一侧,帘子被车外的小厮伸手挑开:“大人,到了。”
邸恒伸手扶着我下了马车,连马车下的脚凳都比平日里矮了许多,我不禁笑了出来:“不必这样小心的。”
“总没有坏处。”邸恒接过小厮手里的伞为我栽头顶撑着,做了许久的马车,踩在地上时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我站定了脚步,“邸府”两个字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这是……怎么……”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邸恒见我没有挪动脚步,笑着摇了摇头:
“从前你住在三味堂中还没什么,如今赵廷瑞一举未成,必会事事针对于我,你便是他最好的筹码,若是还留你自己一人住在三味堂岂不是将你置于危险当中?更何况如今你身体还未痊愈,邸府下人多,也好过只有玲儿一人照顾着你。”
我依旧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邸恒促狭一笑,打横将我抱起来朝着府中走去。
“你要干什么?”我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碍于周围还有不少人在也不好朝他大呼小叫,只是重重地锤了他肩膀一下,压低着声音说,“放我下来。”
“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若是我手一滑摔下来的可是你自己,如今你身体虚弱,能不能稳稳站住可不好说。”邸恒低头好笑地瞪了我一眼。
“可我的东西还在三味堂中,还有玲儿,她也还在三味堂里等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下人,大多都低着头朝邸恒草草行了礼便快步离开,没有人多看一眼。
“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操心,三味堂中的东西我自然会叫玲儿收拾了给你拿过来,玲儿也派人去叫了。我在你眼中做事就这样不周全吗?”邸恒走的飞快,身旁跟着打伞的小厮只得快步跑着才能堪堪跟上,“你若是留在三味堂过冬,我还要吩咐人去为你添置暖炉,你就当为我省下一笔银子,也好节约家用。”
“你走慢些。”我伸手轻轻拍了邸恒一下,“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是持家一把好手。”
“今后这些事情就该交由女主人操持了。”邸恒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道,我脸颊绯红,低声嘟囔:
“别乱说话。”
还未行到门口,房间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玲儿急急忙忙地从屋里跑出来接过了小厮手中的伞,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三味堂的东西可都带来了?”进了房间邸恒将我轻轻放在塌上,坐到我身旁,伸手欲揽过我的腰。我看了一眼玲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他的手拍开。
“带来了。”玲儿见我们俩这幅样子掩着嘴偷偷笑了笑,“程大夫从前的衣物首饰我都已经在房中整理好了,制药的工具倒是还留在三味堂里,还要等程大夫在府中找个地方安置。”
“府中可有空房能为我做间药房?”我侧过头去看向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