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如月突然指着家门前河对面的那片田问道:“为什么前面那片田里没有种东西?”
“那是苏启待家的,他是个疯子。村里的人都叫他苏疯子。”父亲叹息地说道。
“他为什么疯了?”
“说来话长,据说有天晚上他出去看电影了,刚好他老婆在家里要生孩子,当时没人照顾,难产死了。他回家看到床上全是血,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都死了,然后他就疯了。”
正说着,苏疯子身着一袭黑衣出现在河对面的田中,他粗糙杂乱乌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仿佛很久没有洗了,衣服也是他一直穿的那件。
“只要天气好,他都会在那田里一直挖,像是田里有什么宝贝,有时他轻轻的锄,像是累了,但他也不坐下来歇歇,那田被他翻了好几遍了。”
“他多大了?”如月好奇地问道。
“三十多。”
“那他也挺可怜的。”
“好了,别看了,你小时候还被他吓过呢,忘记了吧?”
“什么时候?”
“那年你死鬼弟弟刚生下来,那个冬天特别冷,他拿着一个碗靠在我们家门口,你早晨刚起床洗好脸,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我好心从锅里装了一碗白粥倒进他手中的碗里,他却不领情,端着那碗粥径直冲向厨房,一下子把粥倒进锅里,还用锅铲搅和锅里的粥。我当时气一下子冲上来,从背后抓起他后面的衣领,快速把他推向门外,骂他以后再也不许来我们家,当时你吓得哇哇哭。唉!当时你才5岁多,估计你记不得这事了吧。”
“好像想起来一点,是有这么回事,后来您就煮了两个鸡蛋给我吃了。我记得他穿着一件灰色破棉袄,棉絮都露出来了。村子里的人见到他,立马大声叫起来,然后听到的人都飞一般跑回家闩上门躲着他。”
“嗯,那你是还记得。后来他就很少来了,偶尔来一次,给他饭,他再也不会倒回锅里了。最多就是跑桌子旁边再夹一些他喜欢的菜,然后不声不响地走了。”
“唉!他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他家里其他亲人呢?”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他疯了也不认识家里的人了。他还有一个老父亲,也是照顾不了他了。”
“爸爸,你看门前是河,田的那一边又是一条大河,那片田在两条河之间,远远看,你看他像不像河中人?”
“嗯,很久以前这里没有住人家,就是一片大河,后面河水慢慢变干涸了,有了陆地,才陆陆续续有了人家。后来,外村的人都叫我们这里的人是河中人。十几年前发大水,河水漫到田里,又变成一片汪洋。最严重的时候,房子都被淹了,当时还是草房子,屋顶上的草都飘走了,粮食都泡在水里,我们年轻小伙子就潜水下去摸粮食。”
“那时我在哪里呢?”
“那时还没有你呢!我还不认识你妈。那时大家都年轻,我憋气最厉害,一口气能把一麻布袋子粮食摸到托出水面,当时我们在水中要泡一天呢,起来时,手脚都被泡得发白起皮,大家的粮食都被淹在水底了,不捞起来就没得吃呢。”
“那人住到哪里去呢?”如月追问到。
“大家都住到山上的亲戚家里。”
“那山上没有亲戚怎么办呢?”
“河中人大多都是从山上下来的,谁家山上还没几个亲戚呢。实在没有的就住在朋友家里。”
“那人多一定很热闹吧!”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呆在别人家终归是不像在自家自在的。”如月父亲说完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