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的,两个老头又吵了起来,无峰也懒得再劝。因为他们一直吵得很凶,似乎什么事情都有分歧,却一直没有真的翻脸。这样的两个人,不论是情侣还是朋友,根本用不着旁人操心。
无峰要走,两个老头也就放弃了争执,白老也把自己的座驾,那辆青天白马车借给了无峰。这马车本身便是极品法器,白老亲自打造的,坚固美观精致大气,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无峰也是这才发现,马车车厢的左右两侧的车窗下,各有一把亮银色的锤子。
这是炼器宗的标志,就算白老已经离开宗门多年,身份依然被宗门承认,因为白老不是被逐出来的。炼器宗与器魂宗基本不参与世间恩怨,门中上下都是一心炼器的痴人,就算是出山历练,大多是去那些名声在外的铁匠铺。
铁匠铺,当然不是普通的铁匠铺,而是在江湖上和修行界中有名的,替人锻造兵刃法宝的地方。人们常说大隐隐于市,这炼器宗和器魂派算是真正隐于世间的,三大王国的大城之中,大都有两宗开设的铁匠铺。一来锻炼弟子的技艺,二来也是做生意,为宗门赚取财富,同时收集一些珍惜材料。
至于两派的山门,只有足够有分量的人才有资格去,那才是真正锻造顶级兵器、法宝的地方。
夜幽岚和白老一同送无峰到后院,无峰跟两位拱手告别,马车就从城主府的后院飞了起来。月姬没有进到马车里面,就在车厢的门前闭目盘膝静坐,看起来像个赶车的。白老和夜幽岚看着马车飞远,这才收回了目光,夜幽岚也不禁问道:
“这个冷脸的丫头,什么来头?看不出是人是妖,看不出具体什么年岁,看不出什么具体什么修为哼,什么都看不出。上界派给这个下来历练的小子的保镖?”
白老一脸得意,原本以为是自己修为还不够所以才看不出,却没想到夜幽岚也看不出,便昂着头笑道:
“既然知道他是上界的人,就不要乱猜乱说乱打听!还怀疑他是天下阁的人!如果我这小友要真是天下阁的人,那只能是天下阁的阁主。”
夜幽岚知道白老个性,就算不说也不会说谎,更不喜夸大吹牛,这样说自然是因为他知道而且确信无峰身份非常。天下阁神秘非常,主要就是里面的核心成员、大修士,以及传说之中的几位阁主都不明身份。许多修行门派暗中投靠了天下阁,许多已经被人知晓,但还有更多更重要的门派也投靠了却不为人知。
这样一个神秘强大的组织,无峰若是其中成员便必是阁主,白老这话说的不是无峰的实力,而是无峰的身份和地位。夜幽岚不太相信,但看白老一脸骄傲和得意的离开,不禁冷哼一声嘟囔一句道:
“难道是仙帝神君家的儿子?故弄玄虚!”
红,涂夕梦以及叶婉清寻找青丘山的位置,大概要接近荒域,自然要去周国,暂时没有消息。无峰找到了矿脉,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雷霄门的那场婚礼,但现在还未回到五行宗,一切无需费心,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离开幽岚城的地界,大半日之后,时至黄昏,但天气依然阴沉,仿佛已至夜晚。确定无人监视跟踪,无峰才把自己找到矿脉的事情通报了天下阁。半个时辰之后,无峰才得到了回复,大致意思就是说无峰这次功劳极大,会有赏赐,若有什么其他的需求皆由无峰来提。
无峰现在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也就没有在和天下阁联系,只是盘膝坐在马车之中,专心感悟空间之道。无峰这边风平浪静,却并不代表与无峰相关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切要发生的依然在慢慢发生着,不受任何局中人的意志掌控。
承仙大陆,南方海域的海岸附近,一片山脉之中,也已经到了荒域的边缘地带,一片连绵的山林之中。山林里常年迷雾,不论阴天晴天从未散过,也少有人来。清晨时分,山林内几乎目不见物,迷茫之中一个黑影冲入山雾之中。山雾一阵涌动,随即恢复如常,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外人不可见的山林之内,一个黑袍人于其中疾驰,似乎根本不怕这神识根本无法探查任何东西的浓雾内迷失方向。忽然,空间一阵荡漾波动,黑衣人消失不见,整片山林随即恢复平静。
其实山林迷雾之中也跟本没有不平静过,因为外界看不出来,看不出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衣人再次现身时,已经到了一个很是雅致的竹林里,黑衣人的对面,有一个简单的小院。此刻天光微亮,可见这一方小院只有十米见方,院内有三间不大也很是简单的竹屋,门窗关闭,看不到屋子里面有什么,住着谁。
小院的门口简单搭了一个门庭,其实更像是一个挂牌匾的牌楼,黑色的牌匾上写了三个金色大字,天下阁。没什么玄妙,很普通,甚至这字都不算美观,像是刚学写字的学童端端正正的用力写出来的,丑了些,但能从这字中见到十分的认真。
天下阁就是这样一个简单清雅的小院,任谁听到、甚至亲眼看到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小院是用竹栅栏围起来的,从院外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所有东西。其实小院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几根青竹搭乘树荫,两位白首老翁正在竹下对坐下棋,一旁还摆着一个低矮的小茶桌,青白的瓷壶瓷碗一样的普通。
两个老翁都如同山中老神仙一般,长髯长发,鹤发童颜,双目清澈沉静,眨动之间神光隐现,似有无数心思念头生灭。单从长相来看,这似乎是一对孪生兄弟,样貌身材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黑衣人剥去头上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面容,正是王书圣。王书圣很是认真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脖颈后的帽子也小心整理整齐,随即轻轻地推开木栅栏,无声的走进小院里,又轻轻地把门关好,遥遥的朝两位老人拱手躬身深深一礼:
“师侄拜见师叔。”
两个老头似乎这才发觉王书圣的到来,同时转头朝王书圣看了一眼,动作整齐划一。两个老翁随即又转回头,看着棋盘专心思考下一个子应该落在何处,似乎根本不想理会王书圣。但王书圣依然保持着拱手躬身的姿势,一定也不敢动,额间也有几滴冷汗滴落。
轮到持白子的落子,他手中几颗棋子中的两颗很有节奏的敲动,吧嗒,吧嗒,节奏轻快。大概十五六个呼吸之后,老者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落下一子,啪嗒一声,似是乐曲的休止符。老者颇有些满意,笑着点头说道:
“启恒啊,这次有些冒失了。”
这话自然是对王书圣说的,启恒自然是王书圣的名字。王书圣脸上神情一紧,再次低了低身体,无比谨慎的说道:
“师叔教训的是,启恒特来请罪!”
说话的老者没有再说什么,小院里恢复安静,只有四周的虫鸣鸟叫,分外幽静。呼吸的时间,另一名老者也开始敲动手中的黑色棋子,吧嗒吧嗒,声响与持白子的老者毫无分别,不论是声响还是节奏,却没有了轻快之感,有些刺耳,有些沉重。另一位老者也在是几个呼吸之后吧嗒一声放下一枚棋子,转头看了看有些紧张的王书圣说道:
“算了,不用在这里摆样子了,好歹,你也已是天下阁人阁管事。”
说完,这位老者不在说话,重新看向棋盘,手持白子的老者手中棋子重新响起,啪嗒啪嗒,依然轻快。
“嗯,你这些年都做的很不错,就是有些过于心疼你那个徒弟了。人若不可留,留下便是祸害,害人害己,你要有分寸。”
听到这些话,王书圣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脸忽然变得惊愕,因为他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老者最后的话不是再说叶婉清,而是在说小满和叶婉清两个人,也包括自己。啪嗒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老者笑着点点头说道:
“吃你一子,看你还如何赢我!”
听了这话,王书圣面色难看至极,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另一位老者眉头微皱,吧咂了吧咂嘴,手中的棋子再次想了起来,吧嗒吧嗒,和对面老者的节奏动作毫无二致,也依然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