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城乃煌国内重城之一，高墙壁垒，拥兵万余之众，其繁华程度仅次于数百里外的皇城，但如今却陷入至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之中。

或是因过于长久的安定生活，城中百姓早已没了居安思危的意识，即便是城主府遭人控制，城防衙役尽不在职，且朝廷兵败，东越军已攻陷煌国数城之流言漫天的情况下，城中仍旧繁华似锦，歌舞升平。

只有那万余兵丁感到人人自危，因为那些参与伏杀东越军都尉的人都已被尽数诛杀。

五万人马轻装简从，不消五日便到了红枫城。林落雪与释无缺先去看了赵青衣，随即便登上了城主府中的最高阁楼。

林落雪负手而立，衣袂随风而动，看着城中一派繁华景象，青楼酒馆，走马夜市、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释无缺立在她身侧，不知她在想什么，正要开口，却听她突然轻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无缺，你说是不是我们太仁慈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称呼自己，释无缺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奇怪滋味，道：“他们都是无辜的，煌国已名存实亡，我们这般做，也省了战后重建之麻烦，并无不妥。”

“无辜？”林落雪突然轻笑道：“这世上哪有无辜之人？赵青衣不无辜吗？我东越的边郡子民便不无辜了，战争是他们挑起的，受伤最重的是我东越子民，他们的军队动辄屠城……”

赵青衣的情况让她心尖发颤，全身上下数十处刀伤，两条腿筋被人砍断，虽然命保住了，可下半生却离不开轮椅了，他便不无辜了？

听她这般说话，释无缺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道：“我知你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但若是我与那煌军一般，攻城略地、烧杀抢掠，又与他们之禽兽行径何异？”

“我很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冷静些，你可还记得‘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故事？”释无缺耐心劝导道。

林落雪闻言一顿，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是她那个世界的故事，他怎么知道的。

释无缺笑着解释道：“此乃嫪医官与我说的，说是有一次你与他聊天时谈起的，他对你的观点尤为赞赏。”

原来如此。林落雪释然。

沉默片刻，她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号令三军，完全取决于释无缺，于是问道：“那我现在还能发布号令吗？”

释无缺道：“那是自然，但我希望你能从大局考虑。”

“若是我一定要下令屠城呢？”

释无缺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见他回答，林落雪突然笑着说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这般年纪尚未成亲了，并非全是你没时间，而是你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完全不知道哄女孩子开心，你这是凭本事单身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释无缺也理解了她每个笑容的含义，她爱笑，只是意义不同罢了，但此刻的笑容却是真的在说笑了。

他暗松了口气，道：“此话怎讲？青衣倒是说过与你一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