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回(上)(2 / 2)天马行歌首页

但黄幡绰很坚决:非去不可,不然要么五花大绑管住他,管不住,只好听任他以自戕来抗争。

“看来只好许可你去了。好在大人是戏子,既会易容,又擅化装,我的人马发现不了你其实已成为我的间谍,深入到郑国渠里头去了。”

李猪儿脑子转得很快,迅速把探望女婿去的戏神转成他的斥候:

“现在,说说黄教师扮成啥人去见你的贤婿是好?对了,你给我说说你那婆娘究竟是谁?是不是唐帝老儿吃剩下的肉骨头?”

黄幡绰摇头说:“此事猪儿将军恕罪黄某人了。”

“说说怕啥,”李猪儿道,“我猪儿小将横竖活不了多久了,你的故事入得我耳,烂在我肚,对了,莫非解愁姑娘的阿母是李唐皇家的啥妙人儿?是了是了:听说李隆基极度宠爱你,他的公主闺女竞相拜师学艺于你!”

见李猪儿说得如此确切,黄幡绰只好说:“知道光王李琚否,猪儿大将军?”

“那个随同长兄太子李瑛、鄂王李瑶给李隆基赐死的光王?!”

“光王正是我孩儿的娘亲!”

听得此话,李猪儿顿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没说出来的话的意思是明确:

“怎么可能,男孩儿怀孕生子?!”

李猪儿给穿戴成流民的黄幡绰配备两个最机灵的手下,当作他的亲兄弟。

黄幡绰往回走,寻找流民尸体之际,一直回忆自家与李琚的悲剧性情缘。她原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儿,只因皇帝圣人儿子太多,而她在一岁半给母亲刘才人带去面见圣父时,圣父略一看,便说:

“又是个儿子。好好好,等长大了,朕也给你一个王位一片封地好了。”

说了,便懒得再仔细看女孩儿一眼,刘才人不甘心:毕竟生了儿子,若是皇帝喜欢,以后说不定有大造化呢。所以她竭力要反转这件事,设法托付高力士对皇帝解释,这个是好玩的误会,很容易更正。但她一来二去,却给高力士推三阻四,说:

“反正这孩子长大了也没太子的命,想想吧,圣人已立了太子,还有那么多的儿子,你儿子只是其中最小的。得了得了,既然圣人说她是儿子,她就是儿子吧。好在今天来的人,你是头一个,没人发现你的孩儿其实是女孩儿,不然给人纠正过来,圣人在自己儿女性别上闹的笑话要载入历史了,而你,等于大大得罪了圣人。”

为了不至于忤旨失宠,刘才人只好忍气吞声,在宫中把琚儿当成儿子养。后来,等女孩儿骑射啥的都样样精通了,刘才人又悄然给她找了黄幡绰,让她起码学点女孩儿该有的琴棋书画,哪想到女孩儿从此爱上了黄教师。

流民的饿殍一开始找不到,但一旦找到了,就漫山遍野都是。有齐全的,有不齐全的,齐全的刚死,不齐全的死了好几个月了,给雪埋了,狂风一吹,重新露出来。居然也有刚给野狗咬死的流民,饿得没有抵抗力,只好成为野兽的口中餐,生生给撕扯被吞噬。

参军戏演毕,黄幡绰忽然泪如泉涌,脚钉大地,眼望太空,用空书在天际写字,一笔一画,写得极快。起先,还有有人发现那是一个个大大的“悲”字,一个大大的“奠”字,以后的字因写得多了,写得快了,没有人再看得出来究竟写的啥。

“戏子就是戏子,”王不换说,“连祭奠饿死鬼都别出心裁!”

听得他这么说,黄幡绰率领两个“兄弟”回到林子里,挥动铁锹,迅捷挖了三个坑穴。完事后,戏神忽然又仰面朝天,缩胸挺肚,作出一个女人怀孕的动作,或者说有身体勾勒出妇人怀孕的弧度。郑国渠死士都看不明白了,面面相觑,但小骈枝看明白说:

“人家那是说,老娘十月怀胎,那是多么不易,若是大人老总实在要杀我三人,可杀却了埋在我自掘的墓里,等于重新投胎到娘肚腹里!一定一定,拜托拜托!”

王不换冷笑一声,不说话,催动马匹继续前行。

而去尘等三王孙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宝卷和封驭心想:

“既然白面汉子是黄幡绰,那多半是有的放矢而来,多半是师傅差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