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萨莫点点头,“除了我们的所有人。”
亚瑟似乎是怕了,耸动着嘴唇,半天才闷闷不乐地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跟别人分享这些笑话的……”
半天,他又问:“所有的笑话都不可以吗?”
萨莫摇摇头,“关于死亡、性、暴力、战争的不可以。”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亚瑟掌握不好这个度,干脆一帮子打死。
亚瑟低头看着笑话书上的笑话,他撅着嘴,发现好多他特别喜欢的笑话都在这个范围里。
“这个呢?”他指着某条和死亡、性、暴力、战争没关系,又特别好笑的笑话。
萨莫看了一眼,果断摇头,“笑话残疾人的也不可以。”
“可是在医院里,大家都嘲笑那个断了腿的詹姆斯,也没人说林登医生不好。”亚瑟据理力争。
“他们说了,只是你不知道。而且林登医生嘲笑詹姆斯都是私下里,他不敢当着詹姆斯的面说那些话,或者和不认识的人讲,你没发现吗?”
亚瑟仔细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他不情不愿地又开始排查下一条笑话。
等到他们把整本笑话集整理一遍后,不可以谈起的范围又增加了“孤寡老人”“孤儿”“种族歧视”“被家暴的女人”“饥荒”“瘟疫”“癌症”。
萨莫还在某些笑话中间纠结,亚瑟也不太懂这个标准。
“这为什么史密斯夫人就可以说,希尔夫人就不行?”他指着两条笑话问,“他们都是寡妇不是吗?”
萨莫捂着脑袋,仔细看了那两条笑话,十分头痛,她当时收集笑话的标准就是搞笑,仔细思考为什么一条笑话可以讲,另一条类似的不行已经是非常专业的社会学(或者心理学?)该研究的玩意儿了。
她怎么会知道?
不解释又不成。
亚瑟脑子里一点正常社会的行为准则都没用,又爱刨根问底,放任他大大咧咧出去讲笑话准要出问题。
“因为第一条主要在讽刺史密斯先生,第二条是对希尔夫人的不尊重。”她这样勉强解释道。
亚瑟盯着希尔夫人的笑话看了半天也没体会出来什么是不尊敬。
“想象一下,你是希尔夫人,别人这么说你你会开心吗?”
亚瑟想了想,反问:“可如果我是史密斯夫人,别人这么说我也会不开心啊?”
萨莫噎住了。
她抓着头发,陷入了癫狂。
“好吧,好吧!”最终她放弃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按照什么制定的规则,凭什么史密斯太太就应该被嘲笑,希尔太太就不行,我也不在乎好吗!”
她自暴自弃得跟亚瑟说了实话,“但就是不成!他们把规则都制定好了,还不告诉我们,兴许他们自个都不太清楚,但反正没人会指责他们,我们就必须一边猜这规则是啥,一边战战兢兢地遵守他们,不然就出局!”
“谁?!”亚瑟把书一摔,突然怒了,“谁制定的这破规则?”
萨莫指了指上面,“总统,国务卿,有权人,有钱人,还有手里有枪的人。遵守他们的规则或者从这个世界出局!”
萨莫说的人对于亚瑟太过遥远了,他见过的最“大”的人物就是电视里的哥谭市长,真正见过的是医院的院长。
而美国总统,对于亚瑟来讲就是一个比院长,市长还要“大”很多的人物,他不管说什么,市长和院长都要听。
他愣愣地想要理解总统到底有多大,心里不免泄气,刚才那股找人算账的念头一下散了,又从中生出委屈来。
凭什么总统要制定别人喜欢的规则,而不是他和萨莫喜欢的规则呢?
情绪的大起大落刺激了亚瑟的神经,他又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他连忙捂住嘴,将头埋进床里。
萨莫去捞他。
“亚瑟!”她拔弄着他的肩膀,“没关系,这只有我在,你没必要躲着我。”
她一边说着安抚他的话,一边拍着他的背。
亚瑟颤抖的背部渐渐地平静下来,他把脸从床上抬起来,混杂着沮丧的笑容看起来很诡异。
“抱歉,萨莫。”
“没必要和我道歉亚瑟,这不是你的错。”
亚瑟搂住萨莫,将他的头放在萨莫心口,去听萨莫的心跳,这能让他平静下来。
就像是想把自己完全交给萨莫一样,亚瑟尽量蜷缩起来,但他对于两岁的萨莫来说太大了,不管怎么做。萨莫都不能完全抱住他。
“我很抱歉萨莫。”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呢喃。
“别说了……”萨莫心里很难过。
亚瑟这辈子简直望得到头,她根本想不出他人生的任何可能,别说小有成就,独立生活都有问题。
她心里堵得慌。
“萨莫?”
“嗯。”
“萨莫……”
“我在。”
“萨莫……”亚瑟在萨莫的怀抱找到了安全感,他小声地抱怨,“我不喜欢他们的规则……”
“我也不喜欢。”
“那怎么办?”
“……”
萨莫没有说话,她抱着亚瑟,静静地看着窗户外的哥谭。
哥谭所有的建筑都被污浊的空气熏成黑色的,黑压压的一片,是一座流荡着亡灵的坟墓。
哥谭的天空永远都这样阴沉沉的,太阳仿佛从不造访这个地方。零星的,满是工业废气的天空中闪着亮光,那是韦恩的大楼和钟塔。
哥谭仅有的几栋高楼,都是韦恩家的资产,唯一的银灰色大楼,每天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打扫。
萨莫心想:
哥谭有两个。
一个属于韦恩们,这个哥谭恬静、古典、优雅、迷人,散发着不同于其他城市的魅力。
这个哥谭属于萨莫和亚瑟,属于韦恩之外的人,
这个哥谭是一个垃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