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见到你心中高兴。”杜若善拭着眼泪说道。
“我也很高兴,很欢喜。”景云笑道,眼睛亮晶晶的。继而却是严肃而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的手看起来是受重寒了,伤口恢复得极慢。”
杜若善眼光略为黯淡,想到她曾在船上被丢下江的那段经历,一颗心慢慢往下滑,滑至深不见底的深渊般,右手上的寒似乎慢慢扩散至全身,她紧张地问道:“会好起来吗?”
景云担忧地问道:“你跟我说,为什么会受寒了?这像是往冰里浸过一样。”
杜若善咬着嘴唇摇头,不出声。
景云叹了口气道:“我且试试。”
听到景云的不自信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自落船之后,她的右手便一直隐隐作疼,她早有预感不好。
杜若善勉强挤出一丝笑,道:“无妨,我已经学习用左手写字了。”
景云略怔,随即宠溺地笑道:“若善真厉害。”
杜若善胡乱地点头。
见到杜若善的神色终于略带明亮了,景云的心仿佛安定了,他说道:“朝廷突然查到刘知州贪墨税银,已经获罪了,将在秋后满门抄斩。”
杜若善惊道:“竟然如此重判?”
“这宗案件是大理寺亲审的,详情无法得知。”
杜若善回想起刘晶莹的孤傲,竟然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也只能唏嘘叹息:“那是他罪有应得。”
“是。”
景云望了望屋外,说道:“我不宜逗留太久了,这些时日我借口看你的手伤,便可天天见到你了。”
杜若善开怀笑道:“难不成你在莞州也用过此招。”
景云的脸色升起红晕,他不敢看向她,只傻傻地点点头。
杜若善细声道:“去吧。”
“嗯。”景云忙背起药箱,走了出去。
透过窗缝望着景云背着药箱走上了游廊,转了个弯,便再也看不到身影了。
杜若善心中又酸又甜,此生有这样的人呵护着,她该有多幸福。
她望向自己的右手,有纵横交错的红痕,手指伸展间还有些许疼楚,也许这右手真的会彻底地废了。
但,她还有左手,还有景云陪在她身边,她再也不怕了。
这般满心想着景云,脑中闪过了齐修这个人。
景家的医术这般厉害,为何齐修不找景云治腿?
她脸色忽然僵住。
为什么齐修对景云有这么大的敌意?
难道齐修早就找过景云?至今景云都没有为他治腿?是景云拒绝还是无法治得好?
但不管是哪一个理由,以齐修的性子,必定会扣下景云的。
为什么景云如今是自由之身?为什么齐修对景云有这么大的敌意?
突然,一些讯息如几缕晚光破黑,闯入混乱的脑袋中,杜若善脸上的血色尽褪,身子摇晃了一下。
“姑娘,”紫叶此时正好进来,瞧见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向前扶住她。
杜若善无力地靠着紫叶,指了指那张长椅。
紫叶赶紧扶着她走了过去,坐稳了,快速地倒了一杯热茶。
杜若善闭上双眼,深痛恶绝地咬了一口银牙,原来竟是这样!
齐修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就是让景云心甘情愿地为他治腿,所以齐修没有要挟景云的祖父或是母亲,只怕景云会与他拼得渔死网破。
她已经想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还以为齐修需要利用她的过目不忘的本事去帮他做事,原来不是的。她只是齐修的一枚棋子,一枚竟然还有用处的棋子。
而她,就变成一把剑,被齐修用来悬在景云的颈项间。
齐修生在皇室,却一直躲在暗处不肯见人,只怕是腿疾自小便有了,那么这恰恰说明了治疗的难度,也许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治得好。
他想要的是景云不利用医者之便,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跟随着他,为他治好双腿。
真是阴险,歹毒,可恨!杜若善几乎咬碎了银牙,身子却如浸冰水,愤怒、无奈、恐惧充斥着,游走全身。
紫叶看到杜若善瑟瑟发抖,忙跑了出去叫人。
片刻之后,杜若善握着拳头站了起来,既然他有这样的目的,她或许有资格与他作交易了。
等着吧,相信他很快便会来找她了。
才出了父亲的院子,走进了游廊,只见杜晴娘携着一名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
杜若善见有外男,赶紧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杜晴娘眼尖,远远地便见到了她,大声叫道:“善姐儿。”
杜若善心绪不好,假装没有听到,径自往前走。
走远了,杜若善脸色不虞地问紫叶道:“紫叶,二姑母身旁的男子是何人。”
紫叶道:“是二姑奶奶的养子,因宋家在京都置了宅子,二姑奶奶来杜家十分勤。”
杜若善点点头,想起了杜晴娘硬塞给自己的一只手镯,忽然明白了她的这位二姑母的想法,心中自是不屑。
那头杜晴娘气极败坏,“这死丫头,明明听见了。”
旁边的年轻男子正是杜晴娘的养子,宋瑜。只见他身段颀长,长相颇为英俊,此时他笑道:“母亲,不必气恼。”
杜晴娘见俊美的养子温柔地盯着自己,心里怪异升起,倨傲地说道:“行了。”
话落,一马当先,提步走起,却不见养子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里一片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