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望舒这才笑了:“明日宫中家宴,你也一齐去。” “知道了,之前得罪了长孙郡主,要给长孙郡主陪个不是。”残月公主颔首道。 “不止如此。”姬望舒这话说得残月公主一头雾水,他却也不多言了,只是笑道,“我先送你回去。” 姬望舒送了残月公主回棠梨院后却并未多呆,立刻便离了这边进了宫去觐见长孙懿德。长孙依依行不义之事,姬望舒也不想残月公主白白受了不白之冤,此事不好大张旗鼓地挑破,但长孙懿德是个明白事理正邪分明的,把事实跟她说了,她必会教导长孙依依,日后长孙依依也不至于太放肆,再来为难残月公主。 姬望舒给长孙懿德行了礼,长孙懿德叫人赐座,还未等姬望舒开口,谁知长孙懿德便面带愧色道:“残月姑娘和依依的事本宫听说了,王上今日去马场亲自问训了教导依依骑术的师傅,本宫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依依太不懂事了,委屈残月姑娘了。” “王兄亲自询问此事?”姬望舒很是惊讶。 长孙懿德颔首道:“残月姑娘是中土的功臣,不能平白让她受辱。再者你请了王上和本宫相陪,王上和本宫也得公允断此公案啊。” “叨扰王兄和王嫂了。”姬望舒很是不好意思。 长孙懿德笑道:“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的。也是本宫太过娇纵依依了,倒让她变得如此不知好歹没有轻重,是本宫失职,以后也得严加管教。残月姑娘那边,你还得替本宫和依依多担待些,也替依依陪个不是。” “臣弟知道了,王嫂放心。”姬望舒行礼退下,长孙懿德欣慰地目送他离开。 黄昏将至,姬望舒结束了一整天的城防议事,忙换了淡金色绣五彩蟒龙的吉服往正殿寻残月公主去了。正殿的外殿无人,反而内室紧关着,姬望舒猜残月公主在里面,轻轻敲门唤道:“残月?时辰快到了,我们该进宫去赴宴了,不能让王上和王后娘娘久等了。” 内室里面有窸窸窣窣换装的声音,残月公主看来正忙着没空搭理他,豆蔻扬声回道:“公子稍候,姑娘正梳妆呢,公子先请便。” “好,我等你。”姬望舒在外殿随意转着,这里以前是自己在行宫的居所,现在给了残月公主住,清简淡雅之风依旧,也多了几盆娇嫩清丽的小苍兰。姬望舒甚喜小苍兰,豆蔻见残月公主对花花草草不太上心,因此就让花卉司给残月公主随便送些花草盆景。花卉司一听说是送来棠梨宫的,就送了小苍兰,姬望舒贪看了会儿,又往桌案那边去了,桌案上厚厚的一摞笺纸。姬望舒翻看着残月公主描描画画的一大摞,觉得眼熟,但又看不懂。 这时豆蔻先开门出来了,向姬望舒行礼道:“公子久等了,姑娘快好了,怕公子等急了,让奴婢先来见公子。” 姬望舒笑道:“无妨。这些都是你们姑娘今日画的?” “是,”豆蔻回话道,“姑娘还说要些朱砂和丹青石黄什么的,要些不同的颜色画起来好看些。” 姬望舒笑了:“孤还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个爱好。你们姑娘要是缺什么你都去内务府领,都算在孤的账上,孤回头给你个令牌。” “是。”豆蔻答应着,话音未落,残月公主便推门出来了。 姬望舒一见残月公主穿的是前几日姬秉德和长孙懿德赐下的那套衣服首饰,不禁微微蹙眉:“不是跟你说过这身行头不能随便穿么?” 残月公主也无奈耸耸肩:“要不是昨日王上特意嘱咐了今日家宴要穿的,我也不愿意穿啊,怪沉的,可我也不好抚了他的意思罢。” 姬望舒听到这里,松了口气,道:“那大概不算僭越,就穿着去罢。你还嫌重,上面的卍字流云都是纯金线绣成的,能不沉么。” “真奢侈。”残月公主扁扁嘴。 姬望舒和残月公主说笑着往御龙殿去了,谁知刚到汉白玉桥的时候便见到了长孙懿德和长孙依依,两个人似乎在争吵,长孙依依任性哭闹,长孙懿德拉住她想要规劝。残月公主和姬望舒不明所以地相视一眼,都往那边走想要加入规劝,谁知长孙依依见到这两人一齐来了更失控了,一把推开长孙懿德就往外跑。长孙懿德失去平衡没站住就要往地上摔,残月公主眼疾手快抱住她,但也控制不住力气两个人一齐摔到了地上,残月公主把长孙懿德护在身前自己替长孙懿德抵挡了冲击,长孙懿德端庄的发髻颇有分量,上面的花钿甩了出去。 “依依。”长孙懿德还焦急地唤道。 “王后娘娘莫急,臣弟去追她。”姬望舒冲残月公主点了点头拔腿去追长孙依依了。 豆蔻上来帮着扶起长孙懿德,残月公主自己利落地起身,看来身强体健并未受伤,反而长孙懿德被惊到了,双腿发软,残月公主和豆蔻一齐扶着。长孙懿德很是担心长孙依依:“这孩子,别再出什么事。” “不会的,”残月公主安慰她,“别人可能劝不住,长孙郡主也一定会听望舒公子的,王后娘娘别担心。” 长孙懿德这才稍稍安心,豆蔻看长孙懿德发髻散乱,残月公主的衣襟都被跌脏了,于是看向长孙懿德道:“娘娘发髻乱了,我们姑娘衣服也脏了,咱们都进去整理一下罢。” 长孙懿德点点头,豆蔻便和残月公主一齐扶着她进了内室。豆蔻先替长孙懿德梳发髻,残月公主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长孙懿德身为人族王后,发髻要符合规制才不算失仪。豆蔻拿起从外面捡回来的花钿,看向长孙懿德无奈蹙眉道:“王后娘娘的花钿跌断了,这东面战事起了一切从简,又身在行宫,还真是实在找不出别的了。” 长孙懿德也有些为难,残月公主见那跌断的花钿与那日宫里赏给她的差不多,眼睛一转,便把自己发上的赤金多宝九尾凤钿拆下来递给豆蔻:“这个应该差不多罢。” 豆蔻颔首:“这个规制是差不多。”说着要给长孙懿德戴上。 长孙懿德摇首看向残月公主:“这是本宫和王上送给你的,怎么能又给本宫了呢?” 残月公主无所谓地笑笑:“那东西沉得很,我戴着也不方便,娘娘先拿来救急罢。” 长孙懿德这才接受,握着残月公主的手笑道:“多谢你。”残月公主也冲她笑笑,心想着开始姬望舒说这是王后娘娘的规制她还不太信,现在看来,还真是长孙懿德把自己新制的首饰送给了自己,让她不由地心生感激,觉得长孙懿德格外亲近。长孙懿德也感念残月公主襄助,比起自家妹妹长孙依依,这个小姑娘简直是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豆蔻替长孙懿德梳完妆才有空赶过来查看残月公主跌脏的衣角,现在清洗肯定是来不及了,豆蔻求助似的看向长孙懿德。长孙懿德慈爱道:“都是因为本宫残月才跌脏了衣服,本宫这儿恰好有给依依做的新衣服首饰,你别嫌弃,先去罢脏衣服换下来。” 残月公主看着这一身灰蓝的对襟,月白的裙子和浅色的绢花,倒比身上这一身更喜欢些,便让豆蔻服侍她换好了。长孙懿德满意地笑笑,替残月公主整理好衣角:“很合身,这身衣服合该是你的。” 就在这时姬秉德从外面进来了,声音先传了过来:“寡人听说王后和残月跌了一跤?怎么回事?”他一抬首见残月公主和长孙懿德相对而立,忙扶着长孙懿德的肩头问道:“没伤着罢。” 长孙懿德摇首道:“幸亏残月及时救护,臣妾并未伤到。” “那还得多谢残月了。”姬秉德打量着残月公主这一身行头。 残月公主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 长孙懿德叹了口气:“依依也太不懂事儿了,让残月把衣服都跌脏了,还把臣妾的花钿都给摔断了,幸亏残月把她的花钿献给了臣妾,才使臣妾不算失仪。” 姬秉德笑笑,对残月公主道:“你这身也挺好,寡人也多谢你替王后周全了。” “王上已经谢了两遍了,反正都是王上和王后娘娘恩赐的,残月这也是借花献佛而已,不用客气。”残月公主笑着说,她面上灵动的笑容让姬秉德和长孙懿德都忍不住跟着一齐微笑。 “禀报王上,娘娘,望舒公子带着长孙郡主回来了。”豆蔻从外面进来行礼禀报。 “行,人齐了,那咱们就去开席罢。”姬秉德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长孙依依什么糊涂事都没做过,只是来赴宴而已。残月公主不禁感叹,如此神态沉稳,的确配为人族之主,只是在这乱世之中,恐怕仁德有余而戾气不足。 而残月公主也没想到,姬秉德和长孙懿德送她的这套衣服竟有如此深意,以至于日后发生的事情,竟然一一印证,让残月公主后悔未曾及时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