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小红与小绿(2 / 2)今天男神也在暗恋我首页

彼时柳姨细长眉眼凝着笑,红唇勾起,一身红裳衬着墨发,一点也不似年近四十的人,倒让红想起她屋子里那相框中的老照片。

那黑白照片只有一半,依稀辨认眉目可识得是当年风华正茂笑得俏丽的柳姨,她的手似乎挽着另一男子的臂弯,另一半,却从中间,被人撕裂再也看不清。

柳姨仰头饮下一盏酒,原本绝美的面容添着醉意,竟比台时的扮相还要叫人挪不开眼。

她起身,咿咿呀呀的吟唱着什么,两个人没听过,却悦耳得很。只觉她眉目间的姿态,周身的气息,都充满了温情。

唱到深处,那听不清词的曲儿叫人恍惚想落泪。而莫名其妙的,红忽的却听懂了词。

“原是许妾一世清宁,郎却决意请长缨。”

“一去黄粱如一梦醒,来者似君不是君。”

“生平承诺绝不敢忘,卿不负你你负卿。”

……

她唱完,柳绿便便笑着开玩笑同戏园里那些轻佻客一般将桌半谢的海棠花别在她发。墨

染的发,也染着几缕分辨不清的白丝,刺得人难受得很。莫名的,红想起那句,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柳姨温眸笑,头一回伸手拥两个孩子入怀,红只觉比烧着炕的被褥还要温暖许多,分开时,她眉眼笑意未褪,伸手按柳绿眉骨那颗红色痣,温柔缱绻。

柳绿生得一副男儿郎面容,全靠那颗张开的朱砂痣衬着,才有几分女儿家的柔情。

柳姨去赴夜场了,要清早才回来。红有些担忧的送她到院门口,见她执起那把红伞,携着未醒的酒意,红色的身影缓步融入了夜色里。

发鬓那朵红色的海棠被风吹落碾入尘土,像是什么重要东西,随着晚风,被吹散了一般。

那是红最后一次看见鲜活的柳姨,柳绿再也没有在清晨等到她从巷尾缓步而来的身影。

被邻家阿婆带去桥边辨认尸首时,红还隐隐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柳绿回来,他要怎样把这个可笑的故事讲给她,她才会开心一些。可瞧见那白色布帘下,被河水泡得褪色的红伞,与那有些模糊不清的眉眼,竟不知是悲痛来得比震惊还要猛烈。

不敢前,也不敢看她。只恍恍惚惚的大声咳嗽着,脚下踉跄,心里极致的痛意翻江倒海,比偷跑出去打游戏时柳姨严肃的板着脸轻轻抽下来的藤条还要叫人难耐。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家里的柳绿解释,也不知道柳绿会多难过。

那晚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也是在烟雨蒙蒙的江南。他从戏园出来,恰见那红裙女子立在桥头,裙摆带风,嫣然的容貌硬生生将那一树海棠都压下去。

有个男人同柳姨执一柄红伞,并肩携手从雨幕里的巷走过,那人似乎比她高一些,侧目时,总能瞧见她半边似玉的脸泛着红,温婉又俏丽得叫人惊叹。

再后来,红裙换作素色布裙,男人躺在床抬头望她。她端着一碗中药坐在床头只是怔怔的望着他,眼眶红得像是离人心血。

男人欲起身抱她,却再无力气,眼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搭落在床榻,再也抬不起。

得知柳姨的死讯,柳绿病了很久,脸色苍白着给红讲了另一个故事。

那年初春,她遇见柳姨,柳姨只是硬生生的捏着她的脸,抚她眉那颗痣,似悲又似喜。

柳绿有些害怕,她自便在流浪,饿得很便会去偷坟头的祭品,那日,正是被来坟的她逮住。

柳姨没有打她,也没有赶她走,反而给她买了好看的裙子送她去读书认字。

柳姨不愿同柳绿太亲近,闲时却总望着柳绿发呆。每当柳绿犯错时,她呵斥声总叫人心慌,可用藤条抽完柳绿,每次半夜却偷偷的摸到我床头温柔的给她药,然后一遍遍的抚着我的眉骨。

柳绿,她从不怕她,也生不起一丝厌恶,与柳姨亲近时心中总是莫名欢喜。婉筠,如愿承着她的期盼长大。

她见她执着伞,冲她回眸温笑,自烛火下走入冰冷的黑暗。无论柳绿哭喊得如何声嘶力竭,喉头呛出血来,柳姨也没有回头。

恍惚间,隐隐听闻隔世传来的女子哽咽之音。

……

大梦方醒,红正躺在屋子里的床,外间,邻家阿婆还在与人絮絮叨叨讲述柳姨生前的琐事,又感慨柳绿可怜。

听,柳姨是失足滑入河中落水而死。我翻身起床,也不管外间那些人,推开柳姨的房间细细寻找起来。

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柳姨的笑依旧嫣然,红打开相框,在夹层抽出被心塞进去的另一半,那面是个身着西装的男子。

五官并不如何出众,只那眉骨一点朱砂,平添温情。

背后题字,柳长缨。

向来春风花满城,柳条拂地如长缨。那男子曾念着她的名字捧起她的脸,眼里蕴满柔光。可他也曾躺在河边的孤坟里,看她在坟前哭得失声,清清冷冷。

放下相框那一瞬间,心底的恐惧无以复加。

……

江南的雨已然停歇,柳绿在烛火下仔细给那把已经不能用的红伞又绘柳姨最喜欢的红色,去院墙边摘了一支开得最好的海棠别在发。独酌了半壶清酒,熄灯就寝之时,耳畔似乎又响起婉转的唱腔。

被福利院收养走的柳绿唱完了最后一支戏。

亲戚没了,红自然也被父亲接回去,虽然他尽力的在长大之后打听柳绿的消息,但一直杳无音讯。

直到前几,意外的搞到了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