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给了秦渊很多考验,可他从来没被击垮过。他给自己设想了很多将来,总是充满希望。在那个年代,秦渊的心总是热的,他温暖着别人,也温暖着自己。 骗过他的人有很多,可秦渊从不记恨他们。因为谎言总会被拆穿,只要拆穿了,就可以笑着面对,告诉自己,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直到今天,秦渊才知道,那些人跟他自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在困境中给自己找到了种种希望,帮他渡过难关。幻灭的同时,才发现欺骗自己的不是别人。他恨自己,又没法恨自己。他的希望、妄想,和“谎言”,终于化成利刃,汹涌地向他袭来。 无处可躲,动弹不得。 就像身上带着几重枷锁,身后被拴着长而沉重的铁链,眼前则是他盼望的将来。越往前挣扎一步,枷锁便越是勒紧了几分。当喘不过气时,看着眼前美好的憧憬,便想着再奋力搏上一搏,妄图挣脱。不管他挣扎得有多用力,这会都会被拽回去。他惊恐地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不肯放过他,却发现那一头站着的正是自己。 秦渊跟着何辙回了镖局。 牌匾上蒙了灰尘,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摇摇欲坠。石狮子被捣烂,剩下两个不成型的石墩杵在那里。这里不再是记忆中的镖局,他知道,当镖局的门打开时,不会再体会到当年感受到的温暖。 秦渊想进去,何辙拦住了他,一度哽咽着对他说道:“渊子,里面……里面是兄弟们的血,我不敢擦。” 秦渊脑子一片空白,何辙没给他详细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法想象,什么叫做“里面是兄弟们的血”?他还是推开了门。 何辙没有跟进来。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过几遍,秦渊看不出哪里有什么血迹。他回过身想要叫何辙,何辙说:“渊子,我……我去墓园等你。” 秦渊走在镖局里,脑海中浮现出往日的种种。 当初许下誓言的地方,如今再无人回应。 镖局里有被劫掠过得痕迹,大堂里祖师爷的刀也不见了,刀架倒在地上,地上有几组带血的脚印。 桌椅也没幸免于难,陪着刀架一起躺在地上,被这些脚印光顾。帘子被扯了下来,看起来是被他们当做了擦鞋布。 秦渊往里走着,看到那棵树还在。那树还是向外伸展着,镖局的存亡与它没有丝毫干系,好像并不属于镖局一样。 寝室、燕子的房间、镖头的房间,没有一处可以下脚。 秦渊第一次走进晓卿的房间,这里也没逃过山贼的魔爪。他抚摸着剩下的东西,心里竟不觉得难过。 看过镖局的惨状后,他轻声说着:“晓卿,你还活着,对吧?镖局没了,我很难受,可我也庆幸,你不在镖局。晓卿,我会找到你的。” 秦渊离开镖局时,从里面先关上了一侧的门,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浑身发软,手摸着门上的血迹,他把两扇门都关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被自己无力的双腿绊倒在地。 他看到了遍布门上的血手印,挪蹭的身形,有个身形好像是侧着身体。他不知道那是老莫。 秦渊此刻明白了,这就是何辙不敢再进来的原因。 他跪在地上哀嚎着,愤怒着。他立誓要杀尽山贼。 秦渊来到墓园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何辙跟他说过墓园被毁,可他从没想过会是这么个毁法。他茫然地到处找,爹娘的墓呢?墓碑怎么变了? 墓园边上的树,吊着一具风干的尸体。墓园里没有石碑,立着一块块木碑。有的有名字,有的空着。 “我爹娘在哪?在哪?” “都在这里了。我和燕子当时没法全都分辨出,只能重新将他们葬回去……” 秦渊放眼望去,这里少说也有百来个木碑。他参军前,这里还只有不到五十个。 他跪在地上,转着方位磕头,冲着所有的墓碑。 之后,拉着何辙离开了墓园,杀向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