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梅对什么平西郡王、尹妃没兴趣,只问那仆从:“京城第一美人?难道给她取这名号的人,把全京城的姑娘都看遍了吗?” 她是真好奇,那仆从却有些尴尬。“小的也不知这个名号什么时候有的,不过,应该没有人能够真看遍了全京城的姑娘吧?方才经过的萧姑娘确实很美,这是大伙都认同的。” 宋思梅有些不以为然,没看过全京城的姑娘,怎么叫京城第一美人呢?她们江州风气虽然比京城开放,可还没有人被称为什么第一美人呢。 宋典菱看宋思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也是默默附和她的想法,第一美人的称号真是好事吗?至少在江州,多半只有江上那些画舫的姑娘才会被称做某某美人的。 不过方才那萧十六娘是真的也非常美了,尤其她同对方礼貌性的点头致意时,对方也没端着架子,抿着一丝笑也回礼,给人感觉挺不错的。 宋典菱与宋思梅就与那仆从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聊边走,回了她们那桌,已又上了好些菜了,赵姑娘特别亲切,忙对她们说:“妳俩的份我都留了,快来尝尝,尤其这道猪肉片,调味倍儿棒!” 宋典菱特意看了赵姑娘说的那道菜,只见肉片薄嫩脂白,围成牡丹花状,酱料不知怎么做的,香醇透色,渐层刷在肉上,犹如牡丹中间色深而外的样子,十分赏心悦目。 这么一道美景赵姑娘就只称呼猪肉片,宋初羽忍不住说:“这道是‘芳华动京城。’” 宋典菱闻言,接了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取的有意思。”她夹了片掩口吃了,赞叹道:“肉质入口即化,酱汁味浓不腻,特别还有种淡淡花香隐约四溢,叫人口齿留香。” 赵姑娘听见她的点评,眼睛一亮,像找到人生一大知己似的。“对对对,那肉那酱汁那香气,是不是忒好吃了?” 宋典菱觉得赵姑娘实在可爱得很,不禁微笑着点头,宋初羽只觉得跟这赵姑娘实在合不来,也就不说话了。 这边说得正热烈,有公主府的丫鬟上前来说:“各位姑娘,菜肴约告一段落,公主说难得今日来了这么多妙龄的姑娘家,让有意愿的人上台表现擅长的才艺,也为宴席增光。” 宋初羽一听,顿时握紧了拳头,双眼隐隐燃着光。 饕餮宴还有另一个知名的特色,就是让尚未婚嫁的姑娘们为公主表演才艺,最出彩的人,公主会赐下首饰奖励。 首饰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几乎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夫人们都在这儿了,在她们面前展露出最令人惊艳的一幕,等于为自己未来的婚事多添了许多筹码。 去年的魁首,已与庄亲王么子订亲了。 宋初羽去年不慎崴了脚,无从表现,今年她更是刻苦练习,一件事物就算不到登峰造极,练了几千次,总能以纯熟高超的技巧叫人惊叹。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时候,她面上有些羞涩的告诉那丫鬟:“小女子正好有一首琴曲,腆颜为公主演奏。” 除了她,她们这桌没有其他人要上台,毕竟要在公主面前表演,可是非常有压力的。 姑娘们表演的时候,底下还是可以继续用餐的,宋典菱与宋思梅便趁这段时间将错过的菜色一一享用,还有各色才艺可以欣赏,非常惬意。 “这不是唐六娘吗?”宋巧儿忽然说了句。 只见台上现在正专心屏息、敛袖提笔的是一位尚稚气的姑娘,有张圆盘脸儿,五官与唐五娘有些相似。 宋初羽定睛一看,确实是唐五娘的妹妹六娘,她唤来公主府的仆从,问:“户部唐员外郎的夫人与千金来了几位?” 那仆从请她稍待,去确认了一会儿,随即回来说:“唐夫人带着唐五姑娘来的,就坐在那处。” 唐夫人与唐五姑娘都坐得远,估计没看到宋家人,所以没来打招呼,宋初羽见唐五娘没出席,猜她肯定还躺在床上伤心呢,不禁叹一口气,悄悄瞥了宋典菱一眼。 此时水棠忽然轻拉她袖子一下,宋初羽抬头,只见水棠往一个方向看去,她跟着望过去,发现一个老婆子站在往前院的方向处,四处张望。 那老婆子来回走了几步,才用袖口擦了自己额头三下,宋初羽松了口气。 这表示东西已经交给吴七郎了。 这是她们说好的,若东西成功交到吴七郎手上,便用这个动作当暗号。 说来也是缘分,去年她在饕餮宴上崴了脚,痛得无法走,贴身丫鬟都背不动她,还是公主府管事让一个婆子把她背到马车上,事后她还特别送了谢礼给管事与这婆子。 如此也算有些干系,这次便派人来找这婆子,以又临近饕餮宴的缘由,想问问那婆子好,由此便塞了些金银物事,让这婆子在宴上找机会把东西交给吴七郎。 一开始并没有跟这婆子说实话,那婆子不敢收,不过隐约要抬价,说是她一个婆子怎么能跟少爷说上话,一来一往的,宋初羽只好略略说了是宋家的一位族亲请托,又加了许多银钱,那婆子才应了。 彼此议定,那婆子会找机会把东西交给吴七郎身边的丫鬟,吴七郎本就风流,脾气又横,这种看起来就是别家姑娘偷偷递过来的东西,丫鬟不敢瞒下,若成功让吴七郎收下了,便来后院用暗号通知宋初羽主仆。 水棠还记得去年这婆子,见她来了,便赶紧通知宋初羽。 那婆子又擦了自己额头三下,怕是出钱的人没看到,如此三回反复,才默默立在一旁,像是等待吩咐的模样。 事情完成了一半,宋初羽心如擂鼓,还差一步,等那婆子待会儿假借因由引宋典菱出去,计划就成功了,唐五娘就不必嫁给吴七郎了。 还在思索着,公主府的仆人忽然叫了宋初羽一声,让她吓了一跳,回过神,只见整桌的人都在看她,那仆人轻声道:“宋二姑娘,快轮到您了,还请跟奴婢下去准备。” 宋初羽强装镇定,又看了那婆子一眼,才起身,低头敛眉随着那仆人走。 “羽姐姐真是厉害,我肯定没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的,想到就可怕。”宋思梅很是敬佩。 宋巧儿撇撇嘴,她知道自家姐姐苦练古琴很久了,她再不知事,也知道练得那般刻苦,绝不是只为了怡情养性而已。 只怕自家姐姐就等着这一天呢。 因从小老是被拿来跟宋初羽比较,宋初羽就是美貌温柔,多才多艺那个,自己三天两头被责骂,宋巧儿对姐姐,还是有些忌妒的。 不多时,宋初羽上了台,有别于其他争奇斗艳、穿红着紫的姑娘,她今日一袭淡紫色衫子,格外优雅出尘。 纤指一拂,古琴音色悠远,更显得她渺若仙子。 甫奏不久,众人便惊叹连连,宋初羽毕竟苦练多年,技巧纯熟高超,转折圆润自然,且是一首讨喜的贺曲,不似其他姑娘为了美感多表演些哀愁忧伤的才艺,宝华公主听了宋初羽的曲子,闭眼欣赏,还边点头微笑,很是满意的样子。 旁人都默默注意公主的反应,见公主喜欢这个姑娘的曲艺,便也纷纷做出喜爱非常的样子。 一曲奏毕,无人出声,还是公主睁开了眼睛,缓缓拍起了掌。 “好听,正衬了今日这宴。” 短短的点评,众人也放心的跟着鼓掌,一时场面有些壮观。 宋初羽很满足,不负她多年的努力,今日终于在京城各夫人面前挂了上号。 她看向自己那一桌,恰见那个婆子走近了宋典菱,低头附耳不晓得说些什么,宋典菱对宋思梅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带着宜夏,跟着那婆子走了。 看着宋典菱往园径深处而去,宋初羽如释重负。 就是这样,她这么努力,她想要的就该都能得到。 自认大势底定的宋初羽,没注意到那婆子重又复返,走到唐六娘的桌子,交给了唐六娘一张纸条。 唐六娘皱眉疑惑,打开了纸条,随即俏脸通红,满脸气愤。 宋初羽这里接受了众人欣赏的目光,只觉全身飘飘然,她一腔欢喜,有丫鬟带着她下了台,领着她走,她也没留意到往哪里去。 直到回过神来,眼前聚焦,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死角,带她来的丫鬟与水棠都不见了。 心中一凛,只见另一侧忽然闪出了个男人来。 宋初羽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禁呆住。 只见那男子一袭竹青长袍,长相清秀斯文,手持一把墨扇,书卷气息浓厚。 他见到宋初羽,露出惊讶的表情。 “冒犯姑娘了。” 他连忙低头,不敢直视她,原本着慌的宋初羽,见他如此彬彬有礼的模样,才有些冷静下来。 仔细一瞧,这男子长相温和俊秀,肤白唇红,宋初羽不知怎么的,心跳的有些快。 但她不敢多说话,连忙转身要走,只听后头传来醇厚好听的声音:“姑娘的琴音只应天上有,叫人不禁流连忘返。” 宋初羽脚步滞了下,随即抬步小跑着逃了。 好不容易听到有人说话,她快步往那儿走去,一出了园径,迎面便是水棠焦急的神色。 水棠突然看见她,惊讶的问:“姑娘!您去哪儿了?” 那领路的姑娘就站在水棠旁边,表情很正常。“宋二姑娘,奴婢方才在前头走,一个不留意,竟没发现您没跟在后边,这才赶紧回头,才发现连您奴婢都不晓得您去了哪。” 公主府的下人有些不高兴,虽然他们规矩比一般人家多,可也是自视比旁人家高的。 宋初羽不想得罪那奴仆,便说:“是我走岔了路。” 反正都回来了,水棠跟那奴仆都松了口气,三个人便要走回她们那一桌。 水棠看着宋初羽,忽然问了句:“姑娘,您的脸怎么红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