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宝珠拿的东西在这儿。” 水棠趁着其他下人都休息了,轮到她值夜,才把东西拿出来。 “妳去拿的时候,没让人瞧见吧?”宋初羽坐在古琴前,慢悠悠的抚着琴弦。 水棠摇摇头。“天黑着呢,宝珠一埋下去,我就立刻取出来了。” “菱姐姐那儿可有什么动静?”宋初羽的目光停留在琴弦上,可许久不曾弹出声音。 “只听说掉了方帕子,可菱姑娘没让人仔细找,宝珠还算聪明,她同那院子里洒扫的丫头是同个干娘,让那小丫头去偷的,没让人发现。” 宋初羽松了口气,手指离开古琴,站了起来。“水棠,替我磨墨。” 可惜至今也还未见过宋典菱的笔墨,宋初羽来到书桌前,拿起那方帕子,仔细的看着上头绣的‘菱’字,拿过小纸笺,用左手开始下笔。 “姑娘,这可像菱姑娘的字?”水棠不识字,也不大明白宋初羽模仿得好不好。 “像不像都不要紧,事情一传出去,她不认,也无人会相信。” 宋初羽认认真真的写完纸笺,然后让水棠拿来一个小锦囊,将纸条与帕子迭放进去。 纸笺跟锦囊都是让人在外头买的,毫不起眼,追查不到来源。 “把事情赶紧办了。”宋初羽叮咛水棠,水棠慎重的应下。 宋初羽主仆这边暂且不提,宋典菱这日拿到了新做的衣裳,质料与款式都比之前黄氏让自家裁缝做的好些,宋思梅还特地来她这儿显摆自己那两件,她虽然对参加宴会没什么感觉,可有新衣服穿,还是挺高兴的。 正说话间,宜夏进来,悄悄在她耳边说:“铃铛那儿没什么动静。” 宋典菱顿了下,思索了会儿,对宜夏说:“妳去娘那儿,让人递话叫忍冬来见我。” 宋思梅听见这句,随口问:“叫忍冬来做什么?可是竹儿要去书院了?” “书院还得安排呢,引荐信什么的,我让忍冬来……是想让他去外头帮我买些珠子,我想弄手串儿玩,这里下人买来的,我不喜欢,还是忍冬知道些。” 宋思梅闻言,开心道:“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让他多买些。”宋典菱微笑着答应。 宋典菱姐妹这儿平凡无奇的对话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来到参加饕餮宴的吉日。 宋家一干女眷妆饰妥当,分乘着三辆马车去的,宋典菱坐在里面,感觉到路途有些远,大约公主府比较接近皇城的缘故,宋长治家那巷子虽邻居也是为官之人,可并不在城中心范围,宋长治每天上衙都得赶早。 今日公主府门庭若市,宋家的马车等了许久才让进去,宋思梅小声抱怨坐马车坐得浑身酸疼。 在公主府的二门处下了车,宋典菱心道,这才是二门该有的样子呢。 光是后花园目测至少就占了整个宋家那么大,远处几个垂花门后只怕又是另一番风景,宴席摆在花园中央,被各色奇栽异花包围,前头一个亭子柱雕十分细致,四处垂着闪闪发亮的银铃串,风吹过便发出悦耳的声响。 另一边搭了戏台,再看过去隐约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宋思梅已是看得呆了,就连宋典菱都默默有些兴奋。 来京后遇到宋长治那群人,就没觉得京城有趣过,可进了公主府,还是挺稀奇的。 宋典菱心想,日后回了江州,招了婿,生了孩子,还能跟儿孙炫耀,她可是来过公主府呢。 宋初羽跟宋巧儿都来过两次,虽然公主府每回布置都大不相同,令人惊艳,可她们不敢表现出讶异的样子,就怕被其他京城贵女嘲笑。 宋巧儿看宋典菱姐妹看得目不转睛,嗤笑一声。 特意经过她们身旁,小声说了句:“乡巴佬就是没见识。” 宋思梅一愣,情绪低落下来,也没心思看着周围了。 宋典菱不以为意,安慰宋思梅道:“布置得这么漂亮,难道不是让人看的吗?瞧那银铃串,又好看又好听,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巧思。” 一旁公主府的下人听到了,不禁自豪的挺胸,他们拚死拚活弄出个富丽堂皇的宴席,不就是要宾客眼前一亮,惊艳万分的吗?还是这姑娘识货! 宋思梅略恢复情绪,也不去理宋巧儿了,众人入座后,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桌上一盆花艺摆饰。 虽然在同一场地,夫人们与姑娘们是分开坐的,她们这桌坐了四个姐妹,还有不认识的两个姑娘,一位皮肤白皙粉嫩笑容讨喜、一位脸色蜡黄瘦得好似快被风吹走。 这两位姑娘宋初羽她们也不认识,便彼此见礼过,那位白皮肤的姑娘是国子监司业之女赵氏,黄皮肤的是礼部侍郎之女钱氏。 两位也都是十五岁,序过齿,钱氏最大,赵氏次之,赵氏恰好与宋典菱同个生月,只大十天,便笑着说:“这可真是有缘了,咱们同个月生,还恰好坐在了一块儿。” 虽然赵姑娘个性开朗,长相可爱,较讨人喜欢,可宋初羽姐妹认为礼部侍郎之女与她们身分较为相当,便只同那钱姑娘说话。 如此一来,一桌算是分了两边,赵姑娘十分外向,知道宋典菱姐妹来京不久,便对她们叨念着京城各处美食,让她们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虽然一般印象中国子监司业之女应当文静温柔,可赵姑娘完全颠覆这个印象,一路就是唠唠叨叨,中途还不小心脱口而出:“我一般最不耐烦来宴会的,要不是公主府每年的饕餮宴非常出名,各种难得的佳肴应有尽有,我非吃到不可,否则我娘用十匹马拉我,我也不会来的。” 宋典菱跟宋思梅闻言都抿唇笑了,宋巧儿一旁听到,偷翻了个白眼,就妳脸大,公主府的宴会还能挑着来? 聊了许久,也不见公主出场,不过仆从们条理有序的不断送上精致的小点心,还能止饥,且十分美味,所以众人仍是欢喜满意的。 好不容易待到公主出来,因宋典菱她们坐得远,只看得见一身大红色正装的老妇人搭着奴仆的手走上亭子,不知那衣裳用了什么丝线,远远都看得见金光闪闪,富贵至极的模样。 公主说了些话,旁边有仆从一层一层传下来,大意就是今年的饕餮宴准备了好些以往不曾出现的美食,让宾客们务必尽情享用。 宋初羽此时解释:“公主殿下十分喜爱精致稀奇的食物,从下降前就每年办这个饕餮宴,几十年来,已成京城一观了,想进来一睹风采的人可是挤破头都不见得能进来呢。” 她没说的是,虽然厌恶吴七郎,可为了能参加这饕餮宴,她求了宋学皓许久,宋学皓才跟吴七郎开口求了请帖,今年是宋家第三次来。 幸而饕餮宴规模浩大,比公主府平常宴会邀请的人多了几倍,故一些小官儿女还是有机会参加的。 此时外头喧闹起来,仆从立刻上前请众人稍安勿躁,原来圣人赐了手笔来祝贺,公主便在众人拥护下去前厅接旨了。 男客是在前院宴席的,两边菜色倒是一样,陆陆续续先上了三道海鲜肉品五谷,各有巧思,让人惊叹连连。 赵姑娘已埋头动口了,宋典菱略用了几口,只见旁边宋思梅停筷,有些难为情,她悄悄附耳对宋典菱说忽然内急,宋典菱无奈,便让宜夏询问一旁公主府下人更衣的地方,对众人说:“我与梅儿略去一会儿。” 众人不以为意,心思都放在甫上的菜肴,待得宋典菱与宋思梅走后,宋巧儿吐了口大气,对钱姑娘说:“那些乡巴佬终于没在眼前晃了,空气都好闻许多!” 钱姑娘愣了下,才发觉她在说宋典菱姐妹,宋初羽轻斥一声:“妹妹慎言。” 宋巧儿只是压低声音,但还是喋喋不休:“又穷又俗,还不让人说吗?跟这种人做亲戚,当真倒八辈子楣,钱姐姐,妳不知道,那对姐妹可蔫坏了,我都不好意思说的。” 钱姑娘有些尴尬,她们不过刚认识,也不好附和这些,只干笑了下,宋初羽很是烦躁,前两年夫人姑娘们没分座,宋巧儿不敢如此口无遮拦,今年竟然同不熟的姑娘说自家族亲的坏话,这样旁人会怎么想宋家的姑娘? 她口气严厉的对宋巧儿道:“妳再胡说,明年我可不敢叫大哥求帖子了。” 宋巧儿见宋初羽是真生气了,宋初羽每次面无表情,嘴抿得死紧时候,都让她有种恐惧的感觉,只好不高兴的闭了嘴。 钱姑娘本就安静,如此一来,只是默默的吃饭,也不主动跟宋初羽姐妹说话了。 赵姑娘仍是努力吃着,心里想,那菱姑娘姐妹才是真倒霉,摊上这种族亲,说话不过脑子。 宋典菱那儿更衣毕,让公主府的仆从领路在园径走着,忽然迎面一阵香风,一群女子走了过来,领头的主子绫罗满饰、环佩叮咚,长相十分秀美。 两群人对面只是略点头,宋典菱等人让她们先过,宋思梅来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比大姐宋思兰还漂亮,更兼气质高贵,不禁回头看了好一会儿。 公主府的下人看她好奇,好心解释:“那是萧家排行十六的姑娘,人称萧十六娘,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声。” “萧家?”宋典菱有些耳熟。 “就是平西郡王萧家,第一任平西王乃是太-祖兄长,平西王府历代隆宠不衰。”那仆从顿了下,又说:“平西郡王府说来也是福泽绵长,现在又与宫中尹妃有联姻关系,想来圣人对王府又更会优待了。” “尹妃……莫非与那日凯旋回京的尹大将军有关系?”宋典菱想起来那个在骏马上气势不凡的战神。 仆人伺候宋家姐妹一桌,听方才姑娘们说话,原以为宋典菱姐妹刚来京,万事不熟悉,才多嘴了几句,没想到宋典菱已知道尹家了。“是,尹妃娘娘就是长平侯府尹家出身,萧家九娘,正是嫁给了镇远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