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并不笨,既是跟邓大娘有关,她便让人往这方面去查。 与忍冬一样,很快发现了邓大娘丈夫前些日子出入宋家有些古怪,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黄氏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想要知道的事从来还逃不过她掌心,没多久便押来邓大娘夫妇。 他们自然喊冤,指天发誓没做亏心事,但黄氏有的是手段,让人折磨那两夫妇后,他们随即吐了个干净。 黄氏越听越惊心,自己女儿做出那么胆大包天的事,她竟一点不知。 这事弄得不好,整个宋家名节都要赔进去! 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宋初羽相同的是,她也很困惑,计划的结果,怎么跟设想的完全不同? 到底还有谁在背后插了一脚? 她的大丫鬟嫣儿最是善解人意,兼且有些小聪明,此时提出一个想法:“谁知道吴七郎是不是为了撇清自己,就算收到的是菱姑娘的帕子与纸条,他能现在说出来吗?那只怕更让公主生气的,这中间有问题的,便是那婆子,她为何没去引菱姑娘跟吴七郎私会?反而拿了那张纸条给唐六姑娘?” 嫣儿见识有限,她所有的推论,都是以宽解黄氏为目的,故而真相逻辑如何,她并不认真去裁断,黄氏本就忧心忡忡,如今听到嫣儿的话,果然松了眉头。 “那婆子又正好逃了,谁给她的底气做逃奴?羽儿能有多少积蓄,只怕还不够那婆子一年月钱。”黄氏不禁也这样推理。 “就是。”嫣儿以为自己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有些得意。“在奴婢看来,公主府里不知多少龌龊,吴七郎深受公主宠爱,其他人难道不眼红的?只怕是有人趁机对付吴七郎呢。” 黄氏沉思,便说:“唐五姑娘虽只是从五品员外郎之女,可驸马不参与政事,公主儿孙又没个在官场上有出息的,吴七郎若能娶到唐五娘,在公主的心里,他们一房又更重要了吧?” 主仆两个误打误撞的推敲,竟没怀疑到宋典菱身上。 也是她们与宋初羽一样,有个盲点,都觉得宋典菱这个孤女肯定没钱,哪里能干预这事?所以自动跳过了她。 黄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痛心的说:“这羽儿,我都反对菱姐儿嫁给吴七郎了,她还一意孤行,如今说不定被人当了枪使,哪一日牵连到她,积累的好名声说不定都付之一炬。” 嫣儿安慰她:“二姑娘也是心疼唐家五娘,这也是二姑娘心善的缘故,大约怕您生气,才不敢告诉您,二姑娘向来最孝顺的,夫人万万不可从此远了二姑娘。” 黄氏无奈道:“我花了多少心力栽培羽儿,怎舍得与她离心?只这事实在难办,只能密切注意公主府的动向,看会不会攀扯出羽儿来。” 嫣儿又劝:“夫人既然心烦意乱,若现在质问二姑娘,只怕会动了脾气,让二姑娘难为情,不如先缓缓,看公主府那儿什么结果,再找个机会劝二姑娘。” 黄氏点头同意,如今也只能先这样。 她随后终于想起这桩意外里其实该是主人公的宋典菱,便问嫣儿:“铃铛近来可有回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嫣儿摇摇头。“都说菱姑娘每日都是差不多的,早起陪伯太太说话,然后看看书,写写字,其他时间做点女红、串些珠子什么的,并不稀奇,还说她们一家人大多都如此,这不,菱姑娘连掉了帕子都不在意,可见完全没发现这事。” 黄氏听了也放下心。“没发现就好,在上族谱前,得继续哄着那家人。” 如此过了两日,打听到公主府竟没追到那婆子,黄氏更笃定是公主府里有手段的人介入了这事。 她故意说给宋初羽听,果然宋初羽有些呆愣,但隐约松了口气。 不管谁是那婆子背后主使,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打算扯出宋初羽,黄氏与宋初羽各自想好了好几个为自己家辩解的说法,一个都没用上,也算好事了。 但宋初羽不似黄氏,她本就对宋典菱趋吉避凶的运气起疑,如今更加深了这一层怀疑。 但宋典菱既躲过了两次,宋初羽也真是怕了,暂且不去想让她嫁给吴七郎的事。 毕竟唐家与公主府如今闹成这样,再把他们宋家牵扯进去,有害无益。 宋初羽有心要去看看唐五娘,先让人送了帖子过去,没想到,唐家竟淡淡的拒绝了她去求访。 她百思不解,而且觉得很受伤,只能猜测因一切的起源都是在宋家发生的,唐家有芥蒂,这才疏远了。 她不知道的是,唐夫人那晚一时激动昏了头,把饕餮宴上的事情都向嫣儿倾诉,事后悔恨不已,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越少人知道越好。 唐五娘知道了全部事情经过,竟对吴七郎不是很关心,反而说:“初羽苦练古琴多年,终于能让大家看到了,这下,她的婚事肯定会一帆风顺的吧……” 唐夫人听了,不禁掉下泪来,若不是去了宋家那场赏花宴,她的五娘怎么会要嫁给吴七郎那样的浪荡子?而如今宋家姑娘得到饕餮宴魁首,名动京城,将来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如意姻缘,不似她苦命的五娘,未来一片黑暗…… 因为这些原因,拿到宋初羽要来拜访的帖子时,唐五娘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说没精神见人,唐夫人便依言回绝了。 在唐夫人的打算,以后就不要跟宋家有太多往来了,被他们宋家害得还不够苦吗?只是宋长治是唐老爷的上司,不好撕破脸,只能委婉拒绝罢了。 话说这日正是十五月圆,宋巧儿的丫鬟宝珠神神秘秘的往宋宅最北方而去,她还记得把帕子埋在了什么地方,准备今晚要拿出来烧掉,如此一来,姑娘最讨厌的菱姑娘就会倒霉了。 可她挖呀挖的,眉头一紧,怎么没看到那被叶子包起来的东西? 宝珠心跳有些加速,告诉自己可能只是记错了地方,她又在周围继续挖,可不管怎么挖,地几乎让她翻遍了,都没找到那包东西。 她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冷汗直流。 四下无人,又极漆黑,她在心里不禁乱想,莫非不能做坏事,否则神佛知道了也不高兴?不然,那包东西怎么不见的? 狼狈的悄悄回了宋巧儿的屋子,宋巧儿拧眉抱怨:“烧个东西这么久?事情办好了没有?” 宝珠怕东西不见的事叫姑娘知道会被责骂,便吞吞吐吐的说:“办好了……” 宋巧儿这才满意的点头,嫌弃的看着一身脏污的宝珠。“快下去洗洗,没的脏了我屋里。” 宝珠应是便赶紧退下,整夜反复不能成眠,隔日忍不住去找宋典菱院子里与她同个干娘的妹妹,那丫头叫平儿,她便将她拉到一边去,悄声问:“那帕子的事,菱姑娘可有继续找?” 平儿摇头。“没听说,只是因为掉了帕子,宜夏姐姐气的很,现在都不容易进姑娘屋子里了。”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宜夏气势汹汹的朝她们走来,宝珠还未反应过来,宜夏就扯过平儿,口气严厉道:“平儿,有人看见就是妳偷了姑娘帕子,好啊,妳这蹄子好坏的心思,可是把姑娘的帕子偷偷拿去当了?” 平儿吓得花容失色,眼睛看向宝珠求救,可宝珠也因突如其来的变故愣在当场。 平儿毕竟年纪小,立刻哭着求饶:“那帕子是宝珠姐姐让我偷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宜夏挑高眉,瞇起眼看向宝珠,宝珠没料到平儿一下子就供出她来,心跳的厉害。 宜夏语带威胁的问平儿:“宝珠为何没事要指使妳偷姑娘帕子?妳莫不要诬赖人,到妳家夫人面前,只怕责罚更重了!” 平儿心下害怕,哭得涕泪横流。“是真的,宝珠姐姐和我同个干娘,她让我偷菱姑娘的东西,我不敢不听……” 宝珠这才找回声音,抖着唇说:“平儿妳这是忘恩负义,我平日待妳多好,谁知妳贪财偷了姑娘东西,竟赖在我头上,简直岂有此理!” 此时一院子的人都因争吵声而纷纷出来围观,宋典菱、宋思梅扶着宋母出来,宜夏面色为难的上前禀报。 宋典菱听了,有些不高兴。“毕竟是三妹妹的丫鬟,平儿也是这府里的家奴,我可不敢决断,还是把人送去婶婶那儿。” 宜夏听了,立即指使院里的婆子,上前架着宝珠跟平儿。 宋母拍拍宋典菱的手,说:“丫头出了这事,妳一定伤心的很,妳又是晚辈,在妳婶婶面前难免脸薄,还是我去同妳婶婶说,妳留在房里歇息。” 宋典菱乖巧的答应下来,宋思梅还以为她真的难受,挽着她的手陪她回房。 宋母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黄氏屋里去,黄氏起初惊诧的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怕牵连到宋初羽。 宝珠跟平儿到了主母面前,扯不了谎,没多久便全盘托出。 幸好宝珠的供词里,最多提到是水棠出的主意,黄氏不禁安心下来。 她想着水棠这丫头整日只会撺掇女儿,正好藉此机会整治。 问明详细,事已至此,宝珠更不敢说帕子不见了,偷了人东西连赃物都给弄没了,只怕还会怀疑她偷出去当,后果会更严重,便一口咬死昨夜已经烧了。 黄氏很满意她没说出帕子不见的事,叫来水棠,也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最后给了水棠、宝珠、平儿各杖三十下,平儿杖完便丢到庄子上去,水棠、宝珠各罚月钱一年,降为二等丫鬟。 三个丫鬟纷纷哭闹不提,宋母见黄氏就要了结此事,才慢悠悠的说:“虽说是丫鬟怂恿,可三娘心思偏得有些重了,婶婶妳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