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堰洞。 亦十八按着亦十三肩膀,骂咧道:“没出息,十三哥你太没出息了!你让她再外面多等会儿怎么了,你瞧她之前都把你欺负成什么样子了,爱点儿面子行不行!” “我保证除了叫她进来就不同她讲其他的了。”亦十三躺在石床上,仰着头说话,眼里是看得清的急切。 “我不信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得事儿你是不是第一回干了。族长才把解药给你讨来,你这身子都没好利索呢。脸上的黑鳞也没完全褪去,难看死了,你要想出去吓人我不拦你。”本来亦十八说到前半句时亦十三还有些挣扎,后来想到自己这副模样确实吓人便垂了眼皮,听了亦十八的话。 水堰洞的洞口是有结界的,没有亦族人的允许外人进入不了。亦十三的情债其他人也不好插手。所以禾戈雅在洞外等到了天黑也不见人出来,更深露重的,她肚里还揣着颗蛋只得回去了。到了第二日又来,这样日复一日过了三天,禾戈雅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等到了第四日,夏荷给她支了一招。 禾戈雅蹲照旧蹲在洞口,不过这次却不是朝着洞内叫唤了几声便不作声了。她拿出了个青铜喇叭开始讲着故事,从孟姜女讲到尾生抱柱,从牛郎织女讲到梁祝化蝶,嘴都干了,洞里一点儿回音没有。 “十三,是我错了,我那几人是中邪了才会胡言乱语的。我一点儿不嫌弃你,多丑都要,咱们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办哪,你要是还不理我,父皇就要把我许配给温如玉了……”本来是想骗亦十三的,没想到说着说着,想到亦十三冷落了她许久了,声音里居然带了哭腔。 肚子里的蛋似乎是受到禾戈雅情绪的感染,猛地蹦跶了几下。禾戈雅痛呼出声,秋月连忙去扶她。禾戈雅有喜一事,绮春宫里的人是都知道了,太医说禾戈雅身子虚,而且这孩子身体格外还,吸收营养太快了,一般人身体一定受不了,禾戈雅也是神明庇护,居然只是身子发虚没有性命之虞。 “公主,咱们明日再来吧,你身体不好,不能再在外面这么吹着了。” “不回去,孩子他爹都不要我了,还回去干啥。”秋月一怔,正不知道如何安慰禾戈雅时,亦十三站在了她们面前。 禾戈雅脸上还有着泪,忽然破涕为笑,扑进亦十三的怀里呜咽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亦十三伸手抱住她,轻拍了拍她背,柔声道:“乖,不哭了,我在。” 怀里人抬头,抓住了亦十三的手放在她肚子上,献宝似的,“我们有蛋了?” “蛋?” “恩,我们的。”亦十三眉头紧锁,不大明白,但掌下的腹中确实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他,那晚他也是被吸引了才贴上去试探的。 “就是……宝宝。” 亦十三脑袋嗡一下,宛如被千金锤击中般的轰鸣不止。 “十三,我知道我脾气也不好,还做错了事,但是我能不能嫁给你?” 亦十三脑袋再嗡了一下,连呼吸都不自觉摒住了。 【番外之缪司篇】 自打李文尧去了重华宫后,禾戈业的身子是一天天好起来了,还多了开始了旧业重操——养鱼。那鱼的鱼身是成人小臂长,极通人性,喂食只认重华宫里的人,若是心情好了,还会同照料他的小太监四儿嬉戏。 本来禾戈业对养鱼这事是不假于人手的,但是这鱼似乎十分不喜欢禾戈业,本来是胡蹦乱跳的,只要禾戈业一碰他就开始装死,喂东西也不吃。禾戈业无奈只能让四儿喂食,不过他依旧是兴致不减,自己偷偷在一旁盯着。 这鱼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养的胖乎乎的,四儿也极其的勤快,每日都来司鱼殿好几回,小胖鱼同他关系极好。每回四儿在池子里一映出影子,小胖鱼就会跃出水面用身子贴贴他的脸。 直到有一天,四儿又一次来司鱼殿,发现池子里趴着个少年,打着卷儿的头发,眼睛又黑又亮,皮肤白净水嫩,脑袋搁在手背上,两手搭起来搁在玉池边,正转着眼睛打量四周,身后的鱼尾一甩一甩。纵使这长相不同于常人,可是这幅场面一点儿都不让他恐惧,反而产出了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自豪感。 照料小鱼的太监长得也是一等一的清俊白净,看着池中光裸着上半身的少年脸色爬上了桃色。 “你,你是谁?”四儿小心地靠近他,结巴道。 “鱼胖胖。” “你是鱼胖胖?” “恩,你不是这样叫我的吗。” 四儿面上一喜,嘿,真是他的鱼儿!他展开双手,正要抱上去,后面忽然冲来个明黄的身影,一把拉开他,飞奔向了鱼胖胖。 四儿正想发彪,一看清那人是太子,瞬间就佝偻了背,不敢作声了。 禾戈业把池中的少年抱得死紧,头埋在了他颈项间,温热的泪滚在了池中少年的背上,他似是被烫到了,动了动身子,企图挪开,然而禾戈业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欺身压过去,唇稳稳的压在了池中少年的唇上。 四儿瞪圆了眼,魂都快吓了没了,赶紧偷摸着出了司鱼殿,生怕等会禾戈业想起他在场看见了此景而责罚他。 池中的少年一直推拒禾戈业,然后后者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去亲吻,根本挪动不了他分毫。唇齿间的纠缠中,禾戈业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疾速的心跳声,他沉溺其中,所有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良久,他终于放过了双唇的共舞,捧着少年的脸,额头相抵,哑着声音说:“李文尧说你是什么都记得的。在我去富景城找你的时候,我也什么都记得了。小郎,破月,缪司,我错得太久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禾戈业怀里的小鱼妖甩了甩尾巴,终于敢伸出手抱住他咬牙轻轻低泣起来。 “真好。”李文尧盯着水月镜里两美少年拥抱的唯美画面不自觉感叹出声。梦婆停下织着网的手,觑了他一眼,调笑道:“羡慕?” “这哪是羡慕得来的,缘分都是有定数的。”李文尧摇了摇头。 “不尽然,要信缘而不迷缘,关键啊还是在人心。就像当年本事阳绮找我讨要的那怨偶娃娃想给他和希枫一个解脱来着,却仍旧没忍心。后来她就将娃娃给了苏常青,没想到苏常青因爱生恨,太过偏执,居然真的用了那怨偶娃娃。凌子瑾的生辰八字被刻在了怨偶娃娃脑袋里,娃娃又被送给了禾戈雅。保管娃娃的人心里越纯良,被诅咒人受的痛苦就越大。苏常青因为不值得的一段情不惜与外敌勾结,惹得皇上发怒,铲平了苏家,流放了他全族,自毁前程着实不该啊。” “师父,徒儿明白你为什么阻止苏常青自行了断了,你是觉如此重情之人难得,只要他想明白了,会别有一番命缘对不对?” “什么时候师父讲话,也轮到你插嘴了。不说了,不说了,扫兴。”梦婆扫了李文尧一眼,继续织着手中的网。缪彧已经死了,但谁知道多少年后大洲又会不太平呢,她这捉妖网要好几百年才能成呢,得快点儿啊…… 禾戈雅和亦十三婚后两年。 李文尧又一次从公主府被轰了出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哼声道:“真是小气,一点儿没有神仙的气度。虽说当年执意恳请东元君不列他仙班,还算不得上仙,但神兽也不能如此小气吧!我不就多同禾戈雅讲了会儿书,教了她几个荤段子,至于把人轰出来吗!要是知道当年禾戈雅忽然变了脾性那事是我做的,还不剥了我的皮!” “你说什么?”亦十三的声音从府内传来。 “你耳朵聋,我屁话没说。”李文尧朝着院内吼完就飞快的溜走了。 亦十三不想和他计较就随他去了,转头就要去房里看他的公主和蛋宝。结果进了寝殿发现禾戈雅已经不见踪影了。 “德财,公主呢?” “公主,公主说她实在是在府中待的无聊了,去外面逛逛。” “有没有说去哪儿逛?” “南……南园。” 听了这个回答,亦十三刚想挪步,又猛地忆起他俩昨日因为房|事次数问题起来争执,他要一日一次,禾戈雅不同意,说最多三日一次。两人都互不妥协,为了日后的幸福,他现在不是低头的时候。 “去,你去南园跟公主说蛋宝在找娘了。” 德财诶的应了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慌忙去办,不消片刻便返回了。 “驸马,公主说,‘都一年多了,还是颗蛋,什么时候开口找过娘’”德财说话间还不自觉模仿起了禾戈雅说话的语气和看戏时的姿势。 亦十三咬了咬牙,“那你就说两日,不能再少了!” 德财糊里糊涂,虽然听不懂却还是要当传声筒。 半柱香后,又归。什么也没说,只学着禾戈雅的模样,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一脸倨傲。 亦十三又咬了咬牙,袖子一甩,飞身离去,只留了句:“小香菇又欠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