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妨事,好歹姑母真心所至,为的也不是旁的,她心上念着法师昔日的倜傥风姿,存着法师骨血里的诸般好处,无论现下如何,那份真心真意也是一样的。方才我过来时,已命人往月华庵接姑姑去了,待会儿,法师或在这花园子里或是在别处厢房里,且跟姑姑她好生聊聊这些年的不平事,姑姑她也就”
“恕小僧不恭,娘娘娘娘此刻,错会小僧今日来意了!”
不及妍磬说完,那渡缘和尚冷不防低声打断道:
“方才娘娘言说,小僧今日有心前来,只为着当年红尘旧事。此言不假!只是,小僧此来,却不为再续前缘,只为只为斩断过往情丝”
“斩断情丝?”
妍磬听得“斩断情丝”四字,不由得身子一软,退后几步,她只道:
“法师这是何意?姑姑她她为你苦守了这么些年,我我又叫人寻访了你这么些年,不想今日终有缘得见,听在耳里的却是你一句斩断情丝,抛舍前缘?渡缘法师冯公子,你这一遭落发为僧后,便就当真绝情忘爱,半点不念也分毫不顾姑姑她当年的一片痴心柔情了吗?”
渡缘和尚听得妍磬如斯疑惑质问,依旧双手合十,少顷,他只压低声音,淡淡答道:
“当年一片痴心,皆是迷蒙祸心当年一片柔情,也不过是不过是错爱孽情。尊府上姑小姐为小僧苦守数载,虚耗芳华,是小僧今生之情债如斯,却也未尝不是姑小姐她她前世之孽缘。试想,林施主已为小僧苦耗半生,小僧更不能教林施主她余生再受痴念所害。因而因而,今日小僧前来,只为斩断情丝,实则,亦是为林施主她了去这半生孽债!”
“孽债?我遵你一声法师,不想你倒果真拿着佛理谬误起你我,谬误起世人来了!”
听得那渡缘“孽债”云云,妍磬一时情难自已,心头不由得怒气翻涌,她只含怨斥道:
“我那姑姑何来的什么孽债!她不过是为着你哭了半辈子,为着你苦了半辈子罢了!如今可好,几经周转,求到了你,遇着了你,你反倒你反倒怪责起姑姑她有那什么前世的孽缘,今生的孽债来了!可笑可叹!可恨可怨!什么孽缘不孽缘的,什么孽债不孽债的,姑姑她遇着你,遇着你这薄情罢了,罢了!原本,这桩桩件件都是孽缘,都是孽债!”
听得妍磬有心为其姑母报不平,那渡缘和尚虽心头有悔,口中有恨,却也只得强压下去,此刻,只看他肃然矗立,默默不语!
“罢了,方才我言语无忌,冲撞了法师,还望法师宽宥!法师方才一言,说得分外真切,我也听得分外明白!如若法师当真横了心,我也无可奈何。如今,我只一问,法师当如何斩断情丝,去了姑姑的去了姑姑的执念呢!”
好一阵,再听得妍磬沉下心气,恭敬问话,那渡缘和尚不禁浅浅一叹,而后从怀间取出一封书函,淡淡答道:
“小僧所思所想,欲言不敢言者,皆在这书信之中,还请娘娘亲自交托彤交托于她。想来,以林施主之聪慧,观此信后,平生诸烦诸难,皆会一了百了了!”
渡缘说如斯,再合手礼拜,正欲转身离去之时,他又停驻步子哀然叹道:
“方才娘娘训斥,确是字字诛心,小僧感服!只是小僧如今容颜已毁,万般皆无,姑小姐她今生之痴心柔情倘若倘若有缘,且托于来生罢”
渡缘如斯一语罢了,便回转身去,摆袖辞别。妍磬见如此,先是一愣,再又不由得浅浅一叹。少顷,这林二小姐只低首看过方才所获书信一眼,她便卯足气力,将那绝情断爱之信函撕成纸末,随风吹散!
“娘娘,这可是姑小姐最后的念想,你怎地”
“冯公子他还会回来的!这会子,何苦再留着这书信白白让姑姑万念成灰,痛哭一场?待会儿姑姑过来,你也瞒着些才好,只说,今日来的这渡缘和尚是个江湖骗子,那真正的冯公子仍在天下四方不知何处云游呢”
“娘娘,奴婢不明白”
“不必问,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听得紫烟含疑发问,妍磬不禁回过头来,面露浅笑,少顷,这平成太后似是想着什么,她又拉起紫烟双手,再悠悠叹道:
“眼下,新帝登基,海内大庆,如今虽国势艰难,可依着礼数,府里的喜宴自然也少不了。我想着,等里头的庆典了了,外头你的那桩喜事也该早早办了才好!姑姑跟冯家公子当年就是一时错失姻缘,末了,便苦等半生,咱们如今可不能再步了这后尘”